高原的集训生活和在北京时区别并不大,段灼的作息时间几乎没有变动,只是人在海拔高的地方,呼吸都会吃力许多。
同样的十公里,在平原地区跑和在高海拔地区跑根本就是两码事,教练带大家出门时都是随身携带氧气瓶的,谁有需要立刻供上。
这天的热身运动进行到一半,段灼就听见旁边那台跑步机上“咚”的一声,他转头,发现江寒的脑袋往跑步带上栽了下去。
旁边的教练员伸手去接,但还是晚了一步,江寒整个人被运行中的跑步机甩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段灼也赶忙按下电源键,跑了过去。
“没事儿吧?”教练试着将江寒扶起来,第一下没扶动,段灼帮忙托住江寒的腋下,才还不容易把人扶到旁边的椅子上。
短短几秒钟,江寒原本红润的面颊变得煞白,尤其是嘴唇,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干燥。
“哪里不舒服?”段灼着急问道。
江寒眉心紧蹙,左手的手掌搭在膝盖骨的位置,有气无力地说:“这边好疼。”
教练员拉住他一条腿的裤管,小心翼翼地往上拽,运动裤的裤管位置有松紧带,教练双手将它扯到最大。移动到膝盖位置时,教练轻轻“啧”了一声。
江寒受伤了,不止是膝盖,还有脚踝也扭了一下,肉也可见地肿起了一块,皮肤绷得很紧。
队医及时出现,捏了捏江寒的膝盖,健身区顿时响起杀猪般的叫喊。
“估计是伤到骨头了,得去拍个片子看一下。”
段灼和几个队友帮忙把人抬上担架,送进车里,队医开车把人送去医院,剩下的队员继续训练。
江寒走的时候是上午九点,回到基地已经是傍晚了。段灼听教练员说他还没吃饭,于是多打包了一份,他准备和江寒一起吃的,但是推开房间门,却发现江寒的眼睛很红,还有点肿,像是刚哭过一场。
“怎么回事儿啊?”段灼小声带上房门,“膝盖的伤很严重吗?”
“嗯。”江寒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的髌骨因为磕到跑步带边缘,骨裂了,医生说起码要修养两个月才可以恢复训练,之所以这么久,是因为他膝盖处还有陈旧性的损伤,弄得不好可能还要开刀。
“啊……”段灼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运动员的训练讲究周期性,体能也是慢慢调动起来的,这次高原集训已经是亚运会前的最后一个周期,这时候受伤,就相当于把周期打乱,体能一旦下降,过去折腾的大半年就等于白练了。
也难怪江寒要躲在房间里偷偷哭了。
“身体要紧。”段灼思考半天,只能这样安慰他,“先吃东西吧,要不然腿伤不容易养好。”
段灼把餐盒打开,又把筷子塞到江寒的手里,忽然听见江寒说:“我可能没有机会了。”
段灼顿了顿,其实他刚才听到江寒髌骨骨裂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
都说国家队的运动员是最强壮的一批人,有着钢铁一般的躯体,但其实没有哪个运动员能够逃离病痛的折磨。
“我真羡慕你。”江寒看着段灼,“你今年几岁,十七还是十八?”
“十七,还有一个月不到就十八了。”段灼说。
“真好,”江寒似笑非笑,轻轻地又重复了一声,“年轻真好,我都快三十了,比你大了一轮。”
段灼沉默地咀嚼着一块土豆。
其实一直以来,他都挺羡慕江寒的,清华毕业的研究生,有资历、有实力、高颜值,江寒在奥运会上数次夺冠,收获了千万粉丝。
每次比赛,现场都有为江寒拉横幅的后援会,最主要的一点,江寒的自由泳在国内无人能及,段灼练了这么久,和江寒的最好成绩还有0。35的差距。
段灼暗暗和江寒较过劲,但胜率远没有江寒高。
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有被奥运冠军羡慕的时候。
“可是我一无所有啊。”段灼说,“还欠了一万多的债没还。”
江寒笑起来,拍拍他肩膀说:“等你再过两年就会发现,一万多根本不算什么,年轻、健康,就是你最骄傲的资本,只有年轻人才敢说一切皆有可能。”
段灼羡慕江寒的能力,但并不嫉妒,因为江寒可以说是一道安全防线,有江寒在,大家都不担心自由泳金牌落入其他国家的运动员手里。
如今江寒受伤,自由泳两百米和四百米的夺冠压力完全落在了段灼的肩上。
过了没多久,贺教练又告诉他,江寒的旧伤发作,恐怕是无缘参加这次亚运会了,江寒准备回老家好好休养,博下一届奥运会的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