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得很有意思,要是林琳不是诬赖,那他们要对付的就是万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一不小心就折损进去小命。可要是林琳胡说八说,那么他们反倒要找八阿哥算账,这个对手可比皇上好对付多了。
五阿哥如何听不出来,抬头飞快看了他一眼:“应该不会,他跟小燕子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跟紫薇也没有对立面,何苦为了这点事情绕这么大的圈子来离间我和皇阿玛?”
就这么一眼,福尔康感觉到了他的不满,赶忙补救道:“对,你说得没错。这事儿要真是八阿哥做得,那他就没必要告诉我们了,一直拖下去咱们也发现不了小燕子是中毒而不是生病了,他告诉我们不仅容易让小燕子得救,还会暴露他自己。”
“没有错,我也是这样想的。”永琪神情十分黯淡,“这段时间皇阿玛对我很冷落,跟八弟走得却近,没准八弟不小心得到了些许口风也是有可能的。”
“我以前以为他不近人情,不好相处,没想到他原来是面冷心热,至情至性之人,倒是我错怪了他。”福尔康一脸深情地开口,大鼻孔一张一合。他跟夏紫薇不愧是一对,说出来形容林琳的话都是一样的。
五阿哥叹息一声,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皇阿玛已经看小燕子和紫薇很不顺眼了,你和尔泰又被困在宫外不能进来,我恐怕还需要借住他的帮助。”
“对了,这段时间我跟尔泰也没有闲着,我们认识了一些奇人异事。”福尔康一听他感叹势单力薄,立刻答道,“一个叫箫剑的,功夫十分了得,另外一个叫蒙丹,是个回人,也有一批手下。”
永琪果然听后大喜过望,连忙把他拉到椅子上坐下,细细询问缘由。
“箫剑是我和尔泰去柳青柳红的贵宾楼喝酒的时候碰上的,他是贵宾楼的房客,会吹箫会舞剑,吟的一首好诗,是个难得的出彩人物。”福尔康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的袖子拉开给他看上面斑斑的砍伤,“至于蒙丹就有些棘手了,他曾经是香妃娘娘的未婚夫,几次三番想要把她救出来……”
“原来在送走阿里和卓那天,偷袭香妃车架的人就是你们?”五阿哥立刻明白了过来,失声道,“皇阿玛说那些是回族部落叛乱首领,以及天地会的反贼!”
前者还好说,回族跟他搭不上边,可是天地会!五阿哥重重一拍桌子,怒斥道:“福尔康福尔泰,你们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跟天地会扯上关系?那个箫剑现在还在贵宾楼,我即刻带人围剿!”
“永琪,那不过是皇上对外的说法,其实不过是箫剑在京城的好朋友聚集起来的——我问你,你有证据证明他们是天地会吗?那不过是皇上为了掩盖八阿哥办事不利扯出来的幌子。”福尔康也没想到他的反应这样大,赶忙好言安抚他。
五阿哥这才喘匀了气,皱眉道:“那这个箫剑到底什么来头?”
“他是行走江湖的侠士,朋友遍天下,如果能够争取到他的帮助,我们的行动会方便很多。”福尔康对他点点头,“这个人十分的重义气,才认识了蒙丹几天,就肯为他搏命。”
这种叫不怕死,什么叫重义气?永琪也不愿意给他泼冷水,低头思量半天,道:“那那个蒙丹呢,他真的想把香妃娘娘抢回来?”
“蒙丹手里有将近四十个手下,这是一笔强大的助力。”福尔康立刻开口,“他对香妃娘娘一往情深,跟咱们的立场是一致的。”
宫中谁都知道自从阿里和卓离京后,香妃娘娘已经失宠了,连宝月楼都被皇上给拆了,现在不过是一个马上就要被打入冷宫的过气妃子。就这么一个已经前途无光的女人,却可以帮助他拉拢一位强援。永琪摸着下巴沉默了很久很久,一咬牙:“我要去见见他们两个,你安排一下吧。”
“放心交给我吧!”福尔康一脸“我办事儿你放心”的表情,重重一拍自己的胸脯,大鼻孔一开一合。
福尔泰从头沉默到尾,捂着自己阵阵发疼的肩膀,眼中诡光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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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泰额头上的汗水不要命地往下滴;他把头深深地埋下去,尽量让自己的姿态显得更加卑微恭谨。
林琳自顾自低头看着面前摊开的回疆地图,晾了他半天,方才颇为冷淡地撩起眼皮:“你说的事情爷早就知道了。”
福尔泰的脖颈越发低垂,近乎垂直九十度角了,他真真切切地后悔自己此时的举动了;眼前的这位八阿哥远不如五阿哥好糊弄,对方不肯相信他投诚的诚意。
他咬了咬牙;努力让面部表情更加柔和诚恳:“八阿哥,奴才听到了这样的消息;若是没有诚意,何必冒着这样大的危险来打扰您?奴才来此并没有旁人看见,连我哥哥和父母都瞒在鼓里;凭您的本事,要捏死我真是轻而易举。”
这马屁拍得挺合林琳心意的,他垂眸扫视着地图上标注出来的天山位置,似有若无轻笑了一声:“忠君爱国,先忠君方能爱国,你大可以把事情向皇阿玛透露,他手里掌握的好处可比我一个空头阿哥多多了。”
“奴才觉得,您是能成大事儿的人,奴才发自内心地崇敬您。”福尔泰听话音觉得事情有门,声音中带上了不自觉的兴奋。
林琳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却一扫而空,脸立刻拉得老长:“蠢东西,你应该说的是这话要告诉了皇阿玛,我死定了,你也死定了。”
乾隆要是知道是他最信任最疼爱的八阿哥在背后捅了他一刀,可着劲儿地拆台,铁定会受不了心里的巨大落差,立刻疏远他。可是以皇帝的性格,肯定也会随之迁怒到福尔泰身上,这排头可不是好吃的。
福尔泰告状就算能把他拉下水,自己也要命不久矣,连带着五阿哥福尔康夏紫薇等知道乾隆龌龊手段的人都要跟着倒霉。船一翻,上面所有的人都得死。
福尔泰的脸部一下子就僵住了,张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这一关节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此时林琳一说,他才明白过来其中的凶险。
“你没有玩手段最起码的天赋和敏感度,今天你的表现如同秋后蚂蚱一样可笑滑稽,”林琳把地图轻轻阖上,沉黑色的凤眸中冷意外突,“不过有句话你说得没错,要捏死你对我来说确实轻而易举。”
这句话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福尔泰哆嗦了一下,立刻跪倒了地上,露给林琳的后背精湿一片。
“你连自己的亲生父母亲生兄长都不放在眼里,出卖他们来找我是为了权钱名利中的哪一个?”林琳抬起脚来,黑底镏金的方靴踩在他的后背上,“还是为了女人?我听说你在塞娅公主离京前曾经偷偷去找过她,可惜被那个刁蛮公主甩了一顿鞭子赶了出来?”
背上的脚在用力,虽然力道不大,福尔泰却将整个身体趴在地上做出顺从的姿势,泛着青紫色的嘴唇有些哆嗦:“奴才……奴才曾经倾慕于小燕子……因为五阿哥是皇子……我争不过他,不得已才……才……奴才求八阿哥,事成之后可以饶过小燕子性命……”
其实他在来之前真没想过小燕子的事情,起码是没把这个当成主要目的。富贵荣华就在眼前,对福尔泰的诱惑力才是最大的。
不过到来之后,事情的发展跟他想象的不大一样,传闻中不近人情的八阿哥似乎很反感他出卖亲人求荣的做法,话里话外都是讥讽与不屑。在被踩住的一瞬间,福尔泰福至心灵,想出了打感情牌的方法,用小燕子的安危做幌子,总能显得自己情深意重了吧?
林琳略眯起眼睛打量着他:“比起启用一个道德沦丧的人渣,我更讨厌把一个满嘴掰谎的人收做手下。别说你没有本事,你就算手段冲天,你手中掌握了可以让我在皇帝面前地位一落千丈的筹码,我也不可能留下你这个隐患。”
说完,八阿哥装模作样地从桌子上端起茶盏来,用杯盖拂去上面漂浮的茶沫:“不过你对我也倒并不是毫无用处,谁都不会嫌忠心的狗少。现在的问题是,你拿什么来证明你的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