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被坚石划破不少,惨不忍睹,但是秦书要看的不是这个。眼睛定在后背左肩的地方,除了划痕,左肩一片光洁。
☆、第二十四章
巨大的喜悦感几乎要冲昏头,不是颜如玉。
来不及琢磨这狂喜从何而来,又为何听闻他已死几乎神智尽失,现下只觉得他没死就真的再好不过。
真好。
他可是颜如玉,怎么会就这样死去呢?
不动声色在后背左右摸了摸骨头,又上下摸索检验一番,确信自己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便停了手,将白布轻轻遮上。
默默在心中道了一句谢谢和对不起,不管躺着的人是谁,他代替了颜如玉,要说一句谢谢,但是他也可能是这计划中无辜被牵扯又惨死的人,因此也要说一句对不起。
长出了一口气,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腿脚发软,方才的汗也透了衣背,黏在身上,难受得紧,但再难受也比不上心中的喜悦感,顾不得这些,秦书扶着床沿,就地坐在尸身旁边。
调整了一下情绪,尽量不让那些护卫听出什么来,秦书开口:“你们先出去,我想静一静。”
仵作仔细看了看秦书的脸色,这才退了出去,还体贴地关了门。
门吱呀一声被关上,房间除了那尸体只剩下秦书一人。
“还好,真的不是你。”
这么一确信,秦书立刻就打起精神来,他得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从前他不怎么会想这其中的尔虞我诈,但是现在又不得不去想,仔仔细细一点一滴开始琢磨,也琢磨出来不少。
一条线在脑海中,便渐渐清晰起来。
从治水,不,也许从开始的被召入京,就开始了。
挂羊头卖狗肉,暗度陈仓,明里将自己推在风口浪尖,暗里针对的是颜如玉,几乎所有的人,都这样被骗了过去,就连颜如玉也不例外。
治水并不是非要现在不可,但这却是一个极好的借口,此地距燕京山高水远,再加上洪涝,李州府又是林家的门人,天时地利人和,一个不少。
刚进了镇子,积水就到了脚腕,那堤坝是算计好的;李州府带他们去看堤坝的时候绕了路,明明他们住在镇子西面,却绕了远路去东面看;就连在镇子上的落脚点,也是计算好的,那晚水势上涨,于公与私,这些人算准了不论怎样,他们都会往西跑,早就在那里等着了。
又想起那日去看堤坝,身后跟着的,其中一个将士,可不就是那晚上拿着火把的那个?
林景也说过,不要往堤坝上跑。林景的意思可能不是那晚上两人理解的那样,是一开始就不要让他们去堤坝上。
所以说其实那日去堤坝上视察,若不是两人警觉,颜如玉靠前站着,自己在他身侧,稍微靠后站了些,说不准一个不慎会直接被推进渭水里。
一计不成又施一计,索性毁了堤坝。
支开守夜的将士,两人若是不会水,直接在睡梦之中葬身水底最好,若是会水,堤坝一毁,还留有最后的杀招——那个擎了火把的将士。
若是没有猜错,那火把便是信号。
所有的人都是往东的,只有他们,是往西跑的。
所有的一切,便也差不多清楚了,这些人步步为营,设计之精心巧妙,令人不寒而栗。
苍兰镇一个镇子的百姓,他们竟然如此忍心!若不是自己醒来,后果岂不是更加不堪设想?现在苍兰镇怕是已经成了水底城,没来得及跑出来的百姓也都……
秦书想着想着,就红了眼。
无知百姓何辜?将士们在北疆浴血奋战,甚至有的十几年都未回过家,铁铮铮的汉子,一个个说起家来都热泪盈眶,他们为得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些百姓能够平稳度日吗,百里璟此举,将百姓置之何处!
使劲眨了眨眼,将眼中的泪意压下去,现在还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这些暂且可以不去想,重要的是眼下怎么办。
为什么自己还能好好呆在这里,百里璟此举又是何意?秦书有些想不明白,头隐隐开始疼,他本来就对此不擅长,短短时间能将整件事串起来猜个八九不离十已是不易。
颜如玉不在,没有人提点着,秦书有些不知所措,其实若是颜如玉在,就算他不能提点什么,秦书也觉得安心,颜如玉就是这样,能让他信任,让他安心。
李州府既然找了尸身来顶替,那就表明,颜如玉无论有没有身亡,都还没有人找到他,甚至往好了想的话,颜如玉应该是还活着的,那么当务之急就是找到他,在所有人之前找到他。
否则等其他人先找到他,必然又会要他的命。
这尸身,暂时可以替他认下来,李州府他们打得主意也无非就是这个,无论颜如玉现在死没死,以后他都要死,无论他是否还活着,他在天下人面前,就是个死人。
颜如玉一死,颜相痛失爱子,颜家后继无人,那时颜相一门肯定会有所异动,到时说不准会自顾无暇,朝野各势力也会重新洗牌,林家便可趁势而上。
认下来,百里璟也许会稍稍放松一下,毕竟在人前,颜如玉已经死了,那么就可以为颜如玉争得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