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显然是有些吃惊,“你怎么来了?”
“这几日终于得了空闲,于是想来鄄都看看二哥。”他谦和一笑,我却是哑然。
“你……”楼奕怎么知道师父在湶州?沉下心来思了片刻恍然明了,一切又怎瞒得过他呢?吸了一口气道,“他同晏老爷日日下盲棋,兴致高得很。”
他浅笑,而问我一句:“近来可好?”
我闻声一愣,见楼奕眼角露出一丝乏意,想来他定是政事操劳,以至如此。
“她自然极好。”哪料晏千山不知何时从浮桥走下,手中提着一盒笼芝雪团,不容置喙地替我答道。
楼奕见此哈哈笑了两声,晏千山将他买来的芝雪团递在我手上。
我笑着说:“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尝一尝罢。”
晏千山望了我一眼,道:“我不吃甜的。”而我见他眼色深黑,面露不喜之色愈发浓重,笑着想到他吃糖葫芦以及糖藕时分明大快朵颐。
楼奕自然不计较,哪知又从他后头冒出一个姑娘,咯咯而笑,道:“我可喜欢吃甜食。”
我霍然一瞧,发觉原是阿布拉,她拿了一个咬了一口,亦是赞不绝口。
想起阿布拉倒是做了一手好菜,便是邀她同楼奕在我们府里头住下,楼奕望了一眼小山却是推辞说不用,弄得晏千山竟是有小小的得意。
我深以为这并非待客之道,便是私下冷了面色。
夜深回府,我困意上涌,因而先睡了,自始至终未同晏千山多言一句。可睡到半夜却发觉身边被子根本未动过,晏千山这小子竟是还未上榻睡。
我披了外衣点了灯笼,到外头去寻他,却在庭院中瞅见了他。墙边桃树下阿三眯着眼靠着几乎睡过去。晏千山不发一言,兀自取了酒喝。
六年前他负伤极重,一年前他又增新伤,如今又是这么一副做派,半分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他眼底一片浑浊,双颊酡红,一身靛色同夜之浓稠混在了一起。
我放下灯笼,伸手用手背试了试他的额头温度,竟是烫得惊人。
而他神智似是不清,口里喃喃地说了好些话,又是将我的手摘下,反扣住,望入我的眼中一片莫名的凝重之色。
被晏千山望得我不知所措,腾出另一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背,让他快起来。
他却是恍若未闻,一脸固执地望着我。
“小山?”我又唤了他一句。
“谢禾。”他唇瓣干涩。
他同我相似,因而也不愿开口示弱。分明知道自己错了,却还这般胡来,大抵不过是软不下口认错。
“时至今日我还是落于人后。”他又灌了一口酒,我连忙按下酒盅。
“何处落了后?”我故作不知,私以为他能自寻短处,继而改之。
“我不说。”他抿紧了嘴,竟是露出了个甜腻的笑来。
我被他惊吓到,以为他脑子烧了个糊涂,连忙唤了阿三,可手被晏千山拉住,害的我举步维艰,于是开了嗓子吼阿三。可那他睡得和死猪一般,雷打不动。
于是拾起石桌上的小酒杯,便往阿三那处扔去。
阿三冷不防被砸到,一个哆嗦跳了起来,嘴里嚷嚷:“阿三没命了!少爷!”抬头却见我虎视眈眈。
浑身一抖,连忙凑近,帮我将晏千山撑了起来。
“小夫子啊……”阿三扶着他家少爷,低着头对我嘀咕。
“啊?”我撇了头正欲问他何事。
哪料阿三又遭了晏千山训斥:“不合礼数!”
阿三单手捂住了耳朵,被这一惊一乍的举动吓得不敢多言。
终于扶回了房中,晏千山沾床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