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颜!”温珩心中一惊。
“别管我。”谢颜无视了温珩的阻止,他的大脑一片混乱,眼前浮现出一阵阵陌生的画面,似乎有鲜血,有大火,还有不知是谁临死前最后的哀嚎,“你为什么要选这条路!”
谢颜一把拉住谷诗谩的手腕,西瓜帽的衣服对他而言太大了,猛地一抬,袖子直接顺着胳膊堆到腋下,露出其内伤痕累累的白皙手臂。
刀伤,鞭痕,棍迹,牙印,几乎找不出一块完好的皮肤。
谢颜身体一震,猛地移开眼睛,声音戛然而止。
“我没得选。”谷诗谩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我从小就没有你聪明,家里人都走了,我什么都没了,我知道这些事背后的人我一辈子也惹不起,可就这么死了,我也不甘心,老天多给我几天日子活,我总该咬下他们几块肉来。”
“我可以活着,但是我心里不允许我这么做,大家都走了,凭什么是我苟且偷生,和害死他们的人一起活在这事上?我想不通,所以我来了这里,纵然身陷地狱,也是我心所愿,你不必替我难过。既然你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为什么不好好活着,非要来趟这趟浑水?”
谢颜低头看着谷诗谩拉着自己的手,心一点一点静了下来,原主的情绪在高涨之后慢慢退潮,让他终于可以用成年人的理智处理眼前的一切。
你放心,他在心里默默说,拉起谷诗谩冰冷的手,“这是我的事,全都是我的事,我还没沦落到活得好好的,要一个孩子替自己承担责任。”
“你——”谷诗谩想反驳,却被谢颜直接打断。
“你没有听明白吗?我说了,你,我,还有谢家,谷家以及其他所有相关的人,全都是我的事,我受人恩惠,自当忠人之事。”谢颜说到这里,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搭在眼前的少年身上,轻轻抱了抱对方瘦弱的身体。
“我不管你通过什么方式知道李天维,后续有什么计划,背后还有什么人,从现在开始,这些事全都由我接手,你和我回家好好养伤,然后读书也好,做生意也好,学手艺也好,做点自己喜欢的这个年龄该做的事。”
“他拿命换我来救你们,别糟蹋自己了。”
他拿命换我来救你们——
在场其他人都没有听出谢颜这句莫名其妙的话里的深意,只有谷诗谩愣了愣,呆呆地看着眼前与记忆中天差地别的人,突然意识到什么。
“‘他’去了哪里?!”谷诗谩的瞳孔不停颤抖。
“‘他’走了,但他也在一直注视着你。”
谷诗谩张了张口,恍惚间似乎真的看到记忆中那个有些羞涩的小少年笑着冲他挥了挥手,不等他说句好久不见,便蓦地消失不见,只余神情难测地看着他的谢颜。
“我知道了。”谷诗谩低下头,那天之后,第一次落下眼泪。
第74章药物
谢颜向谷诗谩暗示了自己的来历,做出这个决定,并非一时冲动。
从种种迹象来看,谷诗谩与原主的关系绝不简单,谢颜没有把握日后相处不露出破绽,更没有把握在向谷诗谩询问原主过去的事时,不暴露自己的来历。
谷诗谩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和极端的孩子,与其冒着日后被他发现钻牛角尖的风险,不如最开始就把事情暗示清楚,虽然残忍,但谷诗谩之前已经接受了“谢颜”死去的事实,倒不至于过于伤心。
李泉等人都不明白谷诗谩为何突然落泪,温珩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谢颜,最终什么都没说。
听懂谢颜的暗示后,谷诗谩的情绪不再起伏不定,他把身上的斗篷往紧裹了裹,低下头,向谢颜几人诉说自己所知的情况。
“这个院子里加上我一共有九个男孩,都是李天维从各处收集来的,最大的超不过十六岁,平时关在屋里不给衣服穿,要出屋子就裹块棉布,脖子用锁链锁着,防止逃跑。”谷诗谩指了指自己的脖颈,苍白的皮肤上紫红色的勒痕十分醒目。
“除此之外,他还会定期给他们喂大烟,所以时间长了,这里的人都不怎么会说话,你做什么他们都没反应,不用担心告密。”
“那你——”
“我还没有吃大烟,李天维这些日子很忙,今天是他把我买回来后第一次过来,喂大烟的事,他不放心别人做,都是亲力亲为的。”
谷诗谩看到谢颜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紧绷的眉眼轻轻舒缓,似乎心情微霁,“我这些天在这里,做了几件事,或许对你们有帮助。”
“什么事?”
“你们的钥匙和给我的衣服是不是从对面院子的人手里拿来的?”
谷诗谩见谢颜点头,接着说道,“他叫富云海,是李天维私底里的得力手下,帮他做过不少脏事,此人利字当先,不信礼义,李天维这段时间手头紧张,对富云海有所亏待,让他心生不忿,我在他每天来送饭的时候旁敲侧击地挑拨引诱,让他起了背叛李天维另寻出路的心思。”
“我想,如果你们仔细搜了他的屋子,可能会发现我的卖身契。”
“我们在地板下的盒子里找到的。”谢颜点头,拿出那张写着汉芳的卖身契,“他为什么会偷你的卖身契?难道他想带你一起跑?”
“我刚才说了富云海无利不起早,他就算背叛李天维,最后也要捞一笔才甘心,李天维最近手头没什么钱,好东西都在李家收着,一时半会儿拿不到,富云海能偷到的最值钱的东西就是我,至于其他的男孩,喂了大烟神志不清,身体损伤也比我大,显然倒卖起来不如我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