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晗听出他话里的端倪,骤然挣脱怀抱,沉声道:“桓儿,你想说什么?”
他用的是“儿子”,不是“你”或者“含宁”,息夫人有几个儿子?
林晗觉得可笑,定定地瞧着他,强耐着怒意:“你也跟你叔父一样,劝我别杀穆思玄?”
“并非如此!”
卫戈握住他的手,皱了皱眉,“只是——不应当你动手,我帮你。”
林晗负气挪开,蹦下床,迅速地穿鞋子。
“你做什么?”
卫戈把他拉住,“这么晚了,你往哪去?”
林晗不动,僵着身子,胸间剧烈起伏,强耐了半天,回头道:“一个两个都这样,我动手报仇,碍着你们什么了?”
卫戈心疼地拦住他,辩解道:“不是碍着我!含宁,我没不让你报仇,你要杀他可以,我帮你啊!何苦脏了自己的手,背下弑兄的大罪?”
林晗心中大乱,听不进半个字,扬手推开他,咬了咬唇。
“他动手害我的时候,怎没人跟他讲这些兄友弟恭,仁义伦常,反倒来劝我以德报怨?呵……罪名,我犯下的杀业多了去了,死后下了地府,阴司阎罗要算账,还差这一桩吗!”
“含宁!”
卫戈道,“穆思玄死不足惜,可世人只会觉得你不仁不义,残害宗亲,将来史书上该如何写你?”
“我不在乎!”
林晗瞋目怒视着他,“不仁不义也好,残忍暴虐也好,什么风浪我都没怕过,难道还怕后世闲人几句碎语?”
“可是我心疼,”卫戈紧紧捏着他发抖的手,嗓音沙哑,像是触碰到扎根心里的尖刺,“含宁,你受过的伤害,我恨不能以身代之。”
林晗乍然止住了怒火,怔怔地看着他。半晌,他的指头动了动,仿佛想反握住手背上温厚的指节,最终却是犹豫地放下了。
“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他沉声道,神色诡谲不定,“只有亲自动手,我才会开心。”
卫戈见无论如何都劝不动他,只能自嘲地一笑。
林晗缓缓地挣开手,须臾间平静下来,冷声道:“还记得在灵州时,我说过什么吗?”
卫戈抬头望着他。
“我说,想让你好好的,不用再杀人了。”
林晗长舒口气,蓦然浮出个明媚的微笑,“当初那段时日,真是自在啊。”
卫戈轻轻一笑,道:“人生若只如初见。”
林晗眉眼间变得深邃,嗤笑道:“初见又如何,后来又如何,我的想法从未变过。只要你还在身边,便不会食言。你是威震塞外的大将军,和我这等惯于玩弄阴谋诡计,构陷谋害的人不一样。”
卫戈有些慌了,忙道:“含宁,我……”
“别怕,”林晗笑了笑,“这话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你不舍得我背骂名,我就舍得你替我揽黑锅?”
卫戈垂眸不语。林晗笑意更甚,抬手抚过他的下巴。
“倘若真让你帮我杀兄,我才是虚伪至极,令人作呕的小人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