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令昭
林晗左思右想,依稀记起来件事。他当初救吕应容的时候,听他说王凝在宛康开了赌坊敛财,便把这事告诉了聂峥,让他拷问吕应容。
没过一会儿,聂峥便带着人无功而返。林晗亲自为他沏了杯茶水,询问道:“如何,能成事吗?”
聂峥灌了口温热的茶水,连连摆手,道:“你说的对,王凝精明着。我带人去了吕应容说的地址,那地方早就改成了茶铺,哪有赌坊的影子,连街坊都换了一拨人,问不出所以然。还去百花馆走了一遭,上下翻遍了,没什么异样的。”
林晗扼腕一叹,反复踱了几步,道:“不着急,还有的是机会。”
“那学校怎么办?”
林晗思索许久,道:“买不成地,就只能开荒了。”
聂峥点头:“成。我再去看。”
说完他便要告退。林晗匆忙把人叫住,问道:“吕应容如何了?”
聂峥一怔,旋即嘲道:“他能怎样?还不是吵吵嚷嚷地烦人,让我求你放了他。”
林晗皱了皱眉,低声道:“叫他把书信誊了,檀王的事要尽快,否则夜长梦多。”
吕应容愚笨,到宛康来就任,不先去官署,倒先冒充林晗给聂峥递信,头一回请聂峥上醴泉楼吃饭,不知为何爽约。第二回,聂峥便刻意带着三两随从前往郊外诱他出现,没想到此人当真上钩。
可穆思玄有些算计,拖得越久,越容易叫他发现蛛丝马迹。再加上裴信吃错了药转了性,非要做活菩萨,不准林晗杀人,保不齐就会节外生枝。
聂峥应了两声,朝林晗交掌一拜,按着佩剑出门。王经禀报完进度,自行告退,林晗便准了,独自待在书房里处理政务。
他在一堆堆公文中伏案写字,桌边沉香袅袅,屋外日阳昏昏,恍然回到了最初在上昀阁处理朝政的时候。
他虽然皇帝做得不怎样,但一直兢兢业业,宵衣旰食。逢朝日三更起,早朝完便开始处理政务,累到双眼酸胀,不知时日,夜里还常常劳累。休沐日百官告假,因为是幼主,他照样得三更起,往勤安殿去上早课,上完课再忙政务,处理完政事,还得点着蜡烛熬着夜,写完帝师留下的作业。
孝哀皇帝一朝奢靡之风盛行,到林晗亲政,国库已经不剩多少银子,他在皇宫里的衣食用度,还比不上小时候在裴信府上矜贵。再加上起得太早,时间紧张,堂堂皇帝,饿肚子居然是常事,早朝一上就是几个时辰,完事之后,林晗早就又饥又渴,饿得前胸贴后背。
可一国天子,当然要时时刻刻端正秉行,纵然再难受,林晗也只能强忍着不适,硬撑着脊梁骨,在人前保持威仪风度。
幸好他身边有个贴心的小太监,随侍左右时常偷偷给他留几块点心。有时候是桂花糕,有时候是莲花酥,林林总总,都是甜腻解馋的吃食。林晗偏爱甜味,大抵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被饥饿煎熬得死去活来的时候,能有这样一种味道填入肚腹,岂止是饱腹那么简单。
简直就是救了他的命。
初时他没想过,小小一个内监,怎么敢藐视森严板正的规矩,在早朝和早课时偷偷给皇帝送吃的。后来有一次丞相抱病告假,轮到早朝,那小太监便“忘了”此事,挨了林晗一顿抱怨,他才知道,那些甜丝丝的,能救命的小点心,都是帝师授意他送的。
裴信这个人,对外老是一副笑里藏刀,城府莫测的奸臣模样,总让人觉得虚伪残酷。他也当真像是不懂怎么关心人,连这种关心的事,硬要偷偷摸摸地做,还生怕别人知道了。
不光是对他,对穆思玄,对平都公主也是一样。平都公主怕是至死也没想到,一个从未有过交集的大权臣,竟然会顾念着兄妹旧情,特意派人暗中护着她。
那小太监告知林晗真相后,便突然消失了。早朝没人给他带吃食,林晗便只能强忍住饥饿。轮到早课日,倒是忽然改了规矩,有内侍在殿中早早备好茶点,偷放在角落里。趁师父不注意,总能寻到机会填肚子。
从那之后,林晗便心心念念着上早课的日子。
胡思乱想一通,转眼就到了夕阳西下的时辰。窗外云飞霞逸,赤红的光芒落满了窗格。
林晗揉着酸痛的眼睛,自在地伸了个懒腰,活动两下手指,忽然记起要给裴纯行设宴的事。他忙把韩炼叫到房中,问道:“世子和谏议大夫回去了吗?”
韩炼像是有事瞒着他,为难道:“回倒是回营了……将军现在也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