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间静寂极了,潺潺水声令人心神疲痹。
身躯轻飘麻木,不过须臾,林晗便沉入漩涡般的睡梦。他四周裹着层黑雾,在梦中不停下坠,仿佛掉进无底深渊,偶尔有阵热烈的风从地底涌来,不停抽打他的面颊。
林晗被这风刮得警醒,听到有人在远处焦急叫他名字。
“含宁!含宁!”
急切悲哀的叫喊声后,夹杂着更凛冽的风声和盛大的哀乐。万人齐声山呼招魂中的词句。
林晗猛然一惊,周围的黑雾凝成个人形,影影绰绰,熟悉无比,没有面目,他却莫名觉得像是裴信,又像是年轻时的清徽。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那影子惊讶地说,“快回去吧。”
他扬了扬衣袖,林晗便被掀起的风往上卷。他身子变得好轻,宛如一根柳絮,顷刻就穿越无底的漩涡,骤然惊醒。
林晗瞪大了湿淋淋的眼睛,发现自己置身于床幔间,头顶纱帐上悬挂着一只硕大的铜铃,铃铛上錾刻了无数巫觋的图腾。
车马颠簸,白纱帐外跪着个祭司袍服的人,正对着一圈烛光合十祈祷。
林晗认出那人,是贺兰因。他躺着的床榻安置在一乘大车上,外面兵马响动,还在行军。
贺兰因默念着达戎语,白玉无瑕的指尖轻轻抵在下唇,末了轻声开口:“殿下醒了。”
林晗皱眉,盯着那铃铛,头痛欲裂。
“我这是……”他张了张口,嗓子好似破烂的风箱,“我快死了吗?”
贺兰因笑道:“已经走过一次鬼门关,殿下往后定会平安无虞。”
林晗撑着身子坐起,打量着他的装扮:“你还会巫术?”
“略通一二。”
贺兰因跨过一圈蜡烛,坐到近旁扶起他,“倒是有个好消息,他们抓住了我哥哥。”
林晗大惊:“贺兰稚?”
贺兰因镇定点头,道:“殿下昏迷这段时日,将军下令动用巫术招魂。贺兰稚误以为你不在了,梁人三军举哀发丧,便领着麾下偷袭,被反将一军。”
林晗望向透着车壁上微光的窗户:“现在走到哪了?”
贺兰因:“若泽草原。殿下要见将军么?”
林晗点了点头。行进的车马忽然停下。贺兰因探身去看,回禀道:“又遇到一股拦路的。”
若泽草原上势力复杂,恰逢两国开战,更是乱上加乱。
林晗道:“贺兰稚呢?让我出去看看。”
贺兰因仔细瞧了遍他,见林晗容光焕发,身上的伤也逐渐痊愈,便抿了抿唇,带他走下马车。
天光苍白,寒风刺骨,衰草连天。林晗披上狐裘,足底刚踩上大地,便撞见领着随从、驭马赶来的卫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