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林”虽也是“武林三大绝地”之一,但不似“七寒谷”的隐秘,无人可知,“忘忧林”位于绥远黄河西流,山西的黄土高原大峡谷中。这高地是几千万年前的河床,苏醒之后,披上一望无尽的翠林黛郁,有说不尽的神秘幽异。“忘忧林”部处于其中。
虽在其中,唯“一入林中,永无所踪”,“忘忧林”的秘异,迄今无人探究。
方歌吟就在赴“七寒谷”途中,探得知悉了这些。这时“七寒谷”已成为武林或好事者凭吊,瞻仰的地方。方歌吟穿出“七寒谷”的阵阵云雾,出了幽谷,心中忐忑,既为桑书云等得反败为胜欢喜,却又为众人安危方知而郁勃难舒。
这时只见贺兰山中,一白衣公子舒唱吟哦:“平生塞北江南,遍来车发苍颜。
布被秋宵梦惊,
眼前万里江山!”
不知此人年纪,只觉其暗哑喉沙,苍桑几许。方歌吟重覆那最后一句:“眼前万里江山!”,“眼前万里江山……”得几遍时,慕然一觉,那人已消失在翠郁林中。
山西太原古城,控山带河,城坚壁固,形胜天然。
闻名“山西江南”心难老泉,清永环境、莲池映月,更是胜景。李白傅有诗云:“曹祠流水如碧玉,百尺清潭浮翠娥。”山海经说:“悬瓮之山,晋水出焉,曹水共三泉,即难老泉、鱼绍泉、善利泉。”以难老泉为最大,清泉迸涌,清明如镜,因取诗经上名句“永赐难老”,以取为名。在黄土高原上,那里有水,那里就是锦天堂,何况是这曹水之源。
方歌吟到得了难老泉,本拟暂歇,但吃得口“碧螺春”茶,舌底生津,满口生香,他回来急切赶路,一切名山胜水,都在思念的愫怀中无法入眼,只盼赶到“忘忧林”,见得桑小娥,让她知晓自己并未身死,并与诸侠共赴大难。
由于几日来未曾阖眼,如此日午头里恍惚一下,便蒙胧了起来……模糊中听得箫声,有人边唱边吟哦:“
壮岁从戎,曾是气吞残虏。阵云高、狼烟夜举!朱颜青蓝,摊雕弋西弋,笑儒冠自来多误。宝名梦断,都江扁舟吴楚。漫悲歌、伤怀吊古。烟波无际,望秦关何处?叹流年又成虚度!
”方歌吟恍憾间也不以为意,只觉日头高远,天高地阔,迷茫中不适所从。……忽听一人喝道:“格老子的,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还装模作样,读什么诗词歌赋?”
方歌吟猛然一醒,知来了大敌,暗骂自己好胡涂,差点没栽在别人手里,即手按金虹剑,敛神凝目以待。
只见三条大汉,一人头小瘦削,四肢收缩,但背肌丰厚,右手湘刀左手藤牌,不知是什么武功家数;另一以又肥又白,鼻孔朝天,手中抓住蚌大布袋,更挺邪门;更有一人粗壮无比,精悍欣碉,手执熟铜棍,三人声势虎虎,展开包圈,却不是冲自己。
只展他们的包圈,是圈向一名白衣吹笙的儒生;这儒生膝上,置一本书。难老泉的风自池面吹起,荷叶摇动,白衣人膝上的书页也微微翻动,方歌吟瞥见其内尽是词章。
那白衣人埋首吹笙,连眼皮都没有拈起。那三个异人,十分生气,那粗壮皮厚的人大声喝道:“你还装聋作哑!我们“天罗坛”中“天牛”、“天龟”、“天猪”三大香主挑上了你,你还走得了么!”
那形状如猪的人也眯眼道:“在“七寒谷”之役中,你截断了“忘忧林”的来援,又跟那那专门捣乱的黑小子是同一夥的,你以为我们不知道!我们又不是比猪还笨……”
那白衣人又停止了吹笙,向方歌吟道:“那莲花开了。”
难老泉水草碧绿、浮荷满塘,本就极为荫凉,甚为清美,方歌吟恍憾中忽然想起桑小娥在贺兰山中的惊叹:“多美丽的花二好热闹的开谢!”
而今伊人音容,却不得见,不禁黯然神伤,低声应:“是。”白衣人见他神不守舍、也不去理他,迳自吟搓:
“虽九死尤未悔的花开花谢
常在院前谢谢开开
风和雨勒止了马收起了剑
一扫把,把花和叶都赶向天涯”
方歌吟只觉意境高远,竟不醉而有酿酿之意。那白衣人又在吹笙,音调悠远,彷佛把难老泉一切都吹成了静止的永恒。那三名“天罗坛”的香主抑不诸诗词音律,听不耐烦,三人同时发动。
那“天牛院”的牟遮伦,熟铜棍“呼呼呼呼”连舞三、四十个圈,棍影如山,当头打落,足可开碑裂石!“天猪院”的未有深,麻袋一晃,抢步向前,别看他肥矮痴肿,动作却快,闪电一般,麻袋已当头罩落!“天龟院”的金马仑,却看他一滚,藤牌护身,乃砍白衣人双腿!
这三人奇相奇状,但配合得天衣无缝,出手势度无匹,方歌吟情知这三人猝尔出手,换作当日的自己,也殊难招架,便拔剑欲出,忽听“啸、啸、啸、”三声。
只见三人当场怔住。原来白衣人依然吹笙,但三道厉劲,自笙口射出,闪电般打中牟遮伦“关元穴”,朱有深的“中极穴”,全被打中,怔立当堂,金马仑为人十分胆小,抢攻之前,先置藤牌护身,是以那一道急劲,本打向他眉梢的“阳白穴”,却给他误打误撞,以藤牌挡中,虽则如此,金马仑仍被震得右手发麻,白衣人一抬足,已把他倒出去,“哗啦”落入池中。
就在这落地的刹那,一道白芒射出,出自中途,剧然一分,左刀古剑,惨呼两声,牛遮伦、未有深两人身上,俱喷出一道血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