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城静了,街道两旁的店铺饭馆,多半都已经闭门休息。马车在空荡荡的街道上缓缓行走,车轮碾压着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
孟夕岚和褚静川并肩坐在车内,随着马车的轻微颠簸,两人的肩膀也会不经意地相互触碰。虽然很轻很轻,但褚静川还是下意识地攥紧双拳。
孟夕岚早有察觉,身边的他,整个人一路都紧绷着,一副严正以待的模样。他和她鲜少有机会可以这般独处,清清静静的。
“今儿,哥哥的话可真少。”半响,孟夕岚睫毛轻颤,淡淡开口道。
褚静川挑了一下眉头:“我倒是没觉得,你知道,我本是不喜欢说话的人。”
“你不爱同别人说,也不爱同我说吗?”
褚静川微微一怔,张了张口,似乎有话想说,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不妥。
孟夕岚转头看他,伸出自己的一只手,“我能这样出宫的机会不多,往后,等皇上太后回了宫,我更是没有这样的自由了。原以为,我今儿和哥哥亲亲近近地说几句,可哥哥却总是远着我……”
褚静川望着她纤纤小手,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做了。
孟夕岚轻轻一笑,眉眼间竟是暖意,故意打趣道:“哥哥,果然是个呆子。”
她话音刚落,褚静川匆匆伸出手来,用粗糙宽厚的手掌,包住她的手,深吸一口气,嘴角弯出一个淡淡的弧度:“我不是呆子。”
孟夕岚望着两个人紧紧相握的手,心里总算好过了一点。方才突然熄灭的蜡烛,好似一个别有深意的预兆。她不想让自己变得疑神疑鬼,可她仍然会对每一件发生的小事而觉得敏感。
到了孟府门口,褚静川十分不舍地松开了她的手,“你在宫里一切小心,有事只管让人来知会我一声。”
他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只想让她好好的。
孟夕岚冲他微笑点头,静静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心思却是越飘越远……她和他之间,尽管经历了不少的挫折,可孟夕岚心中所希望的,不是悲剧的重演,而是一切都会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一晃又过的数日,京城的暑热没有丝毫缓和的迹象。
人人都被炙热的天气,弄得心烦意乱。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一直代理朝政的太子周佑平,最近却是表现出众,做事勤恳,判断果断,让朝中众臣颇为意外,除了孟夕岚。她心里很清楚,周佑平的背后有周世礼那个智囊,定能做出一番成绩来。只是,看着太子风光,孟夕岚心里就会更在意周世礼的存在。
周佑平在人前得势,而周世礼则是在人后得意。
如今,宫里所有人的主心骨都是太子周佑平,那些见风使舵的小人们,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机会。
自从被周佑麟狠揍了一顿之后,兄弟反目,周佑文在宫中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他知道自己在四哥跟前是混不下去了,所以,只好把视线放在如今的大红人,太子爷的身上。
周佑平性子孤傲,从不把自己的那些弟弟们放在眼里,也不愿和他太过亲近。因为他知道,什么兄友弟恭都只是表面的假象,他们每一个人在觊觎他的太子之位,说白了,甚至巴不得他会不得好死。
周佑文素来会巴结人,既然近不了周佑平的身边,势必要在周世礼的身上多下功夫。
周世礼对一直高不成低不就的周佑文,也并无好感。不过,他因着皇子的身份,他还是摆出虚伪温和的态度。
“堂叔,我的事儿,您是都知道的。如今,我跟四哥是彻底掰了,往后我想求在太子爷的身边有份体面。”
周佑文亲自登门拜访郡王府,毫无掩饰地说出了自己的投诚之心。
周世礼举着酒杯微笑,薄唇轻启:“六爷这话说得不对。您本就是皇子,身份尊贵,人前人后都是极有体面的主子。”
周佑文闻言,只是摇头苦笑:“堂叔这么说,可就是在笑话我了。我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根本没人把我当成一回事儿。之前,我要不是天天巴着我四哥,怕是更加没人把我放在心里了。”
周世礼抿唇不语,只是小酌着杯中酒,暗暗嘲笑他的无能。
身为皇子,却如此不要强,放着现成的机会也不知道把握,活该一辈子仰人鼻息而活。
他的心里虽然是这么想,可嘴上只道:“嗳?六爷何必妄自菲薄,在我看来,六爷天资聪明,心思独道,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展露能力罢了。”
周佑文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会给自己这么高的评价。
“堂叔,您要是真看得起我,就帮帮我吧。”
周世礼笑得温和:“六爷,想我怎么帮你?”
“当然是帮我在太子跟前说些好话,让我也有个立功露面的机会。”周佑文的语气有些急切,道:“父皇从来不让我插手政事,我就算是想要表现也没机会。”
周世礼听完,心思转了一转,好半天没说话,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
周佑文耐心等了许久,方才沉不住气道:“堂叔,您怎么不应声啊?是不是不想帮我。”
周世礼自然是不愿帮他的,他这个人要能力没能力,要德行没德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