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正禄垂下了眼睑,自从女儿进宫之后,已经不止一次地提醒过他。周世礼是个阴险狡猾的小人,无情无义,贪恋权势……可奇怪的是,虽然女儿三番四次地提醒,孟正禄还是看不出来,周世礼到底哪里阴险,哪里狡猾,哪里贪恋权利?
这些年来,周世礼始终一心一意地辅佐太子殿下,为他出谋划策,为他马首是瞻。朝中众人都知道他是彻头彻尾的保皇派,而且,他的能力不俗,为太子推崇的新政,出了不少好办法。
说实话,孟正禄看得出来,周世礼虽然只是个郡王,却比荣亲王周世荣更有本事。不过,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女儿不会平白无故去怀疑一个人,而且,还给他扣上这么一个“罪孽深重”的帽子。
“岚儿,你支持贤亲王,宫里宫外人尽皆知。那周世礼如何信任于你,还把这样的秘密告知于你?”孟正禄心中疑惑重重,事关重大,他不能不追究细问。
当年,贤亲王遭蒙时疫之症的时候,是她亲携太医出宫,去到王爷的身边护他周全,保他平安。那周世礼也在知情人,他怎么会相信她呢?
孟夕岚神情沉稳,静静道:“的确,我为了保护王爷可以连自己的性命都置之度外。那郡王爷怎么会那么傻……可是父亲,再聪明的人也会犯错。周世礼常年游走宫中,见惯了宫里的伎俩,也见惯了宫里人的嘴脸,他心里很清楚,他谁也不能相信。然而,他却相信了女儿,这里面的原因,无外乎有三个。”
孟正禄听着她说话时风淡云轻的语气,仿佛她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样。
“第一点是因为周世礼觉得自己太聪明了,聪明到可以隐藏一切,谁也看不出来他的狼子野心。第二点还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太聪明,聪明到自以为是,可以轻易看透宫里的每一个人。这第三点……还是因为他自以为是,觉得女儿对他痴情一片,甘愿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孟正禄闻言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岚儿,你的意思是你和他……有私交之情?”说完这话,他差点没站稳,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孟夕岚重新跪了下来,对父亲磕了个头:“父亲,请你相信女儿,女儿虽然对郡王爷用了些许手段,但请父亲相信女儿的人格,女儿绝对不会和别人偷行苟且之事!”
她知道父亲想多了,所以,她必须要解释清楚。她和周世礼的确有肌肤之亲,但都是逢场作戏,她那样狠毒了他,怎会再度让他玷污自己的身子。
孟正禄扶着桌角站好,心里自然也不相信女儿会做出那等失礼之事,忙道:“你先起来说话,为父没有不相信你!只是,这些事情都发生的太突然了。”
孟夕岚缓缓起身,低头道:“父亲相信女儿就好。为了蒙蔽周世礼的戒心,女儿的确做了一些事,说了一些话,让他误会其中。许是,天意弄人,那周世礼对女儿一直存有几分情意,女儿原本不想理会,只是时局变化无常,如今可以加以利用,女儿也不想放弃这个好机会。”
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以“情”惑人,更快速有效的方法了。
孟正禄深吸一口气,暂且不想去评论女儿的行为是对是错,事到如今,早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这么说,你私自决定和褚家退婚,也是为了让周世礼安心?”
退婚的事,她事先都没有和家里人知会一声,便单独找了褚静川。虽然她现在贵为公主,但孟家的宗谱上仍有她的名字,而给褚家的退亲书也一样要由孟家的人来写来送。可就算如此,她还是一意孤行,问都不问家里的长辈一声。
提起褚静川,孟夕岚脸上的神情有一丝无奈,“不,女儿擅自退婚,并非是因为要让周世礼相信,我对他的专情。而是出自女儿的肺腑真心,静川哥哥待我情真意切,可女儿却迟迟不能出宫,完成和他的婚约。女儿实在心中有愧,一年之后又是三年,可这三年过后,女儿自己都不敢保证,到底何时才能出宫返家。所以,女儿不愿让静川哥哥苦苦等候,也不愿让褚家长辈为我烦心忧虑。”
退婚的事,她很快就做出了决定。虽然心痛,但她不后悔。
孟正禄连连摇头,扶着额头坐了下来。
“岚儿啊岚儿,你何苦做到这一步。你若真想出宫,为父自会替你铺路,你犯不着如此伤了静川……”
孟夕岚心中微微泛酸,眼中涌出一层薄薄的泪光。
“父亲,一入宫门深似海,女儿早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女儿这张脸是太后娘娘最喜欢的,最在意的。女儿若是离宫,那太后娘娘对女儿的宠爱,便会化作满腔不满的怨恨。而且,女儿若是离了宫,又怎能替咱们孟家一族查看宫中的风向,辨别诡异的人心。”
孟正禄见女儿泛起泪光,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难受至极。
他知道女儿说的是真话。当年,母亲亲自谋划,让她去太后跟前露脸,取得就是这个巧。可是,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