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再次发起强攻击,七十四师剩下的一万余官兵还有多少人能活下来,他张灵甫是否还能活下来?
“投降”二字,他是想也不愿想,并且也不准手下将领提起的。
但是抵抗下去的结局将会如何?
他不愿深想下去。
他的心情此时已十分恶劣。勤务兵将一些空投的食品和水拾进山洞。他只吃了一小块面包,喝了一杯水,便坐在用木版搭成的桌子前陷入沉思。
他觉得有必要把这次战败的原因和经过写下来,呈给委座和国防部,为国军在以后之作战中吸取教训。
他觉得现在有必要写下遗书,以对他身后之事及家事有所交代。
七十四师战败的原因和经过,他很快就写完了。但是当他准备写遗书时,少年时代的生活经历,20年戎马生涯,如云烟般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令他一时无从下笔。
他的故乡大东村,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想起他那憨厚朴实,被乡亲们称为“种庄稼状元”的父亲,想起他那含辛茹苦将他和哥哥秀甫抚养长大,却过早去世的母亲。
他久已未回家乡了,老父现在身体是否康健?他的两个儿女现在如何?假如此战之后,他还能活着,再回家乡时,他们是否还认识他?
在西安,有他迷恋盘桓了4年的文庙(碑林),至今他仍可对文庙中古代大书法家留下的碑碣如数家珍。
在西安,有他4次婚恋中最喜爱最满意的女人,但这个人却死在他的枪下!
吴海兰中弹后,一声不吭,仆然倒地,鲜血和脑浆从被子弹击穿的颅内涌出的惨状,象烙印般留在他的记忆中,当他后来知道同事不过是跟他逗趣,而说吴海兰与男青年一道看电影时,他方知自己铸成大错,痛悔莫及。
自从军以来,他杀人无数,但那是战争,是完成上级下达的任务。在战争中,你不杀人,即被人杀;杀人多少,决定着战斗的胜负,是衡量一个军人战功大小的标准。因此他无憾,也无愧。
但是,枪杀无辜妻子吴海兰一事,十多年来一直萦绕于心,使他留下终生遗憾。
从参加北伐战争到追堵红军,从“八一三”凇沪血战到长衡会战,从出师南京到进攻山东,他南征北战,从排长逐步提升,成为军长,身经数十役,很少打过败仗。但是现在,他失败了,而且败得这样惨。
他虽然不相信什么“因果报应”,但是现在, 他的结果会不会象他的第二个妻子吴海兰一样?
想到此,他不寒而栗。
他有深厚的国文根底,写文章一向是挥笔立就,但是今天,他却是思绪繁杂,落笔苦艰,很久才将遗书写好。
随后,他给蒋介石发去电报,称:“我部现在已到困难之顶点,不必再派飞机来救援,因弹药皆落匪军手中。我已准备牺牲,并写好了遗嘱……”
最后时刻,他仍不忘对栽培、重用他的 “校长”表示忠心。
下午2时许,解放军开始发起总攻。
芦山、孟良崮及六00高地遭到解放军炮兵空前猛烈的炮击。无数炮弹从四面八方飞向芦山及孟良崮主峰,爆炸声如串串惊雷,震撼峰峦,响彻群山。
麇集在两座山峰上的七十四师残部,在密集的炮火下东窜西躲,几乎无藏身之地,数以百计的官兵被炮弹炸死。许多战马受到惊吓,到处乱窜,又撞死撞伤不少官兵。
山头上浓烟滚滚,弹片与碎石齐飞,士兵与战马的尸体混杂一处。被炮火烧焦的尸骸散发着刺鼻的焦臭味。
第一章 整编第七十四师孟良崮覆灭记(43)
第五十一旅旅长陈传钧开始还想指挥部队疏散隐蔽,以减少伤亡,但是他发号施令的声音被剧烈的爆炸声和士兵的叫喊声淹没,部队混乱不堪,已无人再听他的指挥。他急得将望远镜一摔,把地图也撕了,仰天长叹道:“这下我们是死在这里了!”
后来,旅部掩蔽所也被炮火击毁,他自己也随着混乱的人群东挤西撞,顾不上再指挥部队。
如乌云般遮蔽峰顶的硝烟尚未散去,解放军便分两路向芦山发起猛攻。
被解放军的炮火轰击得七零八落、惊魂未定的七十四师芦山守军,急忙凭借残破的石围和工事,进行抵抗。但是,他们的火力已无法阻止解放军的迅猛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