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也止不住地一抖,将一团药粉尽数抖落在这孩子的背上。
“阿姐?”平趴着的刈楚轻唤了出声,“怎么了?”
“无事。”她连忙回过了神,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唇上却一疼,让她倒吸了一口气。
那是……是他在她唇上留下的伤。
眼中闪过一道情绪,姜娆颤抖着手,轻轻将药粉抹在少年的背上,眸光却连同呼吸一起发乱起来。
“都结痂了。”她低低说了一句,鼻头却没来由地发酸起来。
刈楚笑了:“都十几天了,若是还不结痂,那还得了。”
言罢,他将头偏过来,目光落到少女的面容上时,却一下子皱起了眉头。
“怎么还哭了呢。”
她的眼角微微发红。
这下他什么也不顾了,猛地坐直了身子,抬起手来二话不说地用袖角拭了拭她的眼角。
“别哭,别哭,”他手忙脚乱起来,“阿姐,我同你开玩笑的,那些痂都是我以前留下的,都是我以前……”
正说着,他眸光一闪,突然噤了声。
瞧着他奇异的面色,姜娆不免又将眉头皱紧了,轻轻吸了吸鼻子,问道:“以前,你以前怎么了?”
“没、没什么。”
床上的少年低下头,将袖子压平了些,“没什么,都……都过去了。”
他说得平静,语调也平平,“我以前总是觉得,老天爷不公平,为什么其他小孩可以在父母的庇护下平安、健康地长大,为什么我要经历那些——不过,我现在想想,那些所历经的磨难。”刈楚轻轻笑了一下:“我现在,有时会想,会不会那些都是上天刻意的安排,正是因为我经历了那人平常人没有经历的,所以……”
他抬起眼来,看了姜娆一眼:“所以,我才可以遇上,平常人都遇不上的人。”
“所以呀,我倒是要好好感谢,我背上的这几道伤疤呢,若不是他们——”他将背上的衣裳拉好了,低下头开始一颗一颗地系起扣子来,“如若不是他们,我还不能让阿姐你给我敷药呢。”
她一怔,将手中的瓶塞塞上了,没再言语。
就在她准备起身将药瓶收起来的时候,正坐在床上的少年突然又倾了身,伸出一根手指来,勾了勾她额前的头发。
“不要动。”
他的呼吸轻轻,扑在了她的脸上,引得她面上一阵发痒。
“又乱了。”
只见他笑了笑,重新将她的头发别好,又一下子跳下床来。
“阿姐,我为你梳发吧!”
也不知是不是心血来潮,她瞧着刈楚推搡着她来到那面黄铜镜前,轻轻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来。
“阿姐,”不容她反抗,他直接拿起了搁在桌上的那把骨梳,“阿姐,我记得,我刚来到萱草苑时,你也曾为我梳过一次发。那时我还呆呆傻傻的,不敢去看你,我总觉得多看你一眼,就如同玷污了你一般。所以呀,每次你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总是战战兢兢的。可是我现在再见到你,不知道为什么竟觉得一下子无拘无束了起来,我觉得心中有许多话要同你说,阿姐,你会不会嫌我唠叨?”
他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大堆,终于肯停下来问一句她的意见。镜中的少女抿了抿唇,瞧着他搭在自己发上的那双素手,轻缓地吐出两个字来:“不会。”
得到她的肯定后,他唇边的笑意愈发明烈了,继续说道:
“方才你问我要去哪里,虽然我还没有拿定主意,但我这几天在外面听说了,现在正在招兵。我想去军营里面,现在天下局势那么乱,小楚国也许没几天就要打进来了,如若他们打入京城,我便带着我的兵马,我哪里都不守,就只守着倚君阁,只守着您。”
他一本正经地自顾自说着,倒是引得姜娆“扑哧”一笑,道:“哪有像你这样的将军。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只守家不守国,这天下、这江山,又如何能守得住?”
“我本就不要这江山。”刈楚将骨梳握紧了些,低声道,“这天下之大,我只想守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