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饶?求饶又怎样!左叶清在嗤笑声中磕着头,额头与砖地相撞的咚咚声渐渐让周围静了下来:自己死不足惜!可一干弟子和妇孺……付勒的媳妇阿南已经有了身孕,欲产期就在明年春天,阿南还说一定要让左长老为孩子起个好名字;颉泺上月才欢天喜地的告诉自己,隔壁的芽儿答应嫁给他了并请自己当他们的证婚人;为他们看后门的那八十开外的老家伙老嚷嚷着要他的孙儿们为他办九十大寿,还说到时要和自己好好喝两盅。
他出门时,一直叫他左爷爷的小蟋蟀(本名叫席帅,但因为个子小大家都呢称他为小蟋蟀)拽着他的衣角,咧开一张掉了三颗奶牙的小嘴向他要糖吃……
“夫人……我知道这让夫人为难,可是……”左叶清的声音上了哽咽,曾经过那么多大风大浪的老人在众人面前,跪在一个女人面前咚咚的磕着头!一边磕一边说着,“诛杀令已经下了!还有四个时辰就日落了!请夫人救命!请夫人救命!请夫人救命……”
这是峋圜派最后的希望!冥妃曾“救”下“侬月”“磐涅”“玄剑”。如能救下峋圜,那他的这张老脸又有什么要紧。
一听到“诛杀令”原本叫嚣着的一群人闭嘴了……幽冥鬼府的诛杀令,日出下令,日落收令(命)!不分老幼死状奇惨,从无例外。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资格去怪责这个收到诛杀令的老可怜,因为换了他们……
“呵……磕头?你当我是菩萨么?”看着左叶清磕个不停,颜嫣然终于打破了沉默,可她只是嘲讽地笑一声,“你要我怎么样?让我的女儿用你们所谓的狐媚术……用枕边的软语让那个男人答应放下屠刀?”
左叶清抬起磕破的头不敢置信的看的冷漠的颜嫣然。
颜嫣然看着他,露出个荒诞的笑容,“那是一个妖怪……一个妖怪……”一句话让在场人心中一拧!冥皇,金眸狼妖!
颜嫣然的声音轻柔而平稳,“……有狼皮、獠牙、利爪……会杀人……”凝眸看着愕然的左叶清,“你要我……让我的听雪……向那个妖怪……”声音逐渐颤抖,眸光在不断闪烁,“告诉我……我该怎么……”眼睛越睁越大,可没有眼泪流出。
“嫣然!别说了!”皇甫卓抱住颜嫣然,颤抖着捂住她干涸的眼睛,“别说了……”声音里是黯然与愧疚,“是我的错……这全是我的错……”
“滚!”颜嫣然哑着嗓子推开皇甫卓。
——对了,颜嫣然我忘了告诉你了……当年那个晚上宓拢霞那个蠢女人的确安排了个男人,但他还没来得及对你怎么样,我就解决他了……摆出这种脸色给我看干嘛?我救了你,杀了想强暴你的人哪!哦!不对,我那是为了冥天……什么?你说你身上的那些……那是我故意留下的。你为皇甫卓拒绝冥天……我要看他到底有多少值得你爱……唉——真让我失望哪!不过也让我长见识了。皇甫盟主你狠起来也是会活埋妻女的,而你颜嫣然九死一生后,还是会对这样的男人张开大腿的……这该怎么说来着……犯贱!哦,原谅我没你那种大家闺秀的文才,我是开妓院的粗俗嘛……
“夫人……”左叶清绝望地看着颜嫣然面如死灰,摇摇晃晃进客栈,上楼梯时差点绊倒,皇甫岳人上前搀扶时她歇斯底里地大叫着“全都给我滚开!”
客栈里很静……
颜嫣然关门的声音很响……
不多久传来的恸哭很清晰……
皇甫卓僵硬的扯出一个笑容,“左先生你全看见了,内子她……”见左叶清对他露出哀求的神色,皇甫卓闭上了眼睛,“侬月已经退出了江湖,我也不再是武林盟主了……”睁开眼睛自嘲一笑,慢慢地转身上楼。曾经的风光万丈武林盟主的背影看上去居然如此哀弱。
皇甫岳人看着被真相打击,被愧疚折磨着的父亲,再看一眼仍跪在地上的左叶清和围观的众人,他无奈地开口“左先生,你起来吧。左先生?”
左叶清没有动,只是呆呆地看了一眼仍高高在上的太阳:还有三个时辰……
——左爷爷,左爷爷,我想吃花生糖。
——好……爷爷给你买……
我不是清楚的么?左叶清的眼中是苍老的泪:皇甫夫人把最心爱的女儿送给冥皇……那样的男人……她怎么不会恨?不会怨?
“皇甫少侠……”虽然知道没有结果,但不断流逝着的时间还是让他开口,“能不能和令妹说说……至少留住几个孩子也……”
“左先生不必跪了。”清澈的女声让左叶清回过头:一位带着面纱的女子正善意地看着他,“我会和我姐姐商量的,峋圜不会有人死去的。”
“你是?”
“听……”带面纱的女子向皇甫岳人做了一个手势,他心领神会,但更为无奈的开口,“莹儿你怎么来了?他……我是说你怎么能保证……”
她对同样讶异的众人略施一礼,“小女子皇甫莹。”轻轻地扶起左叶清,“姐姐在信中曾告诉过我,我那‘姐夫’行事虽有些异端,绝不会滥杀无辜,那诛杀令想必是‘姐夫’一时气急发出的,我让姐姐和他说说就没事了。”
“一个小丫头片子!你怎么左右冥妃?况且,冥皇的耳根子有那么软吗?!”人群中有人叫着。
星眸流转,莞尔一笑。似低在语“你怎么知道他的耳根子不软呢……”尽管带着面纱,可不经意间溢出的魅惑依然让人迷醉。
“左先生。”见左叶清依然当自己是在安慰他,满眼的绝望。
“这样吧。”她微笑,“我去把诛杀令摘下来好了,姐夫不见得会找我的麻烦吧。”
“什么?摘诛杀令?这丫头疯了!”
可当众人看着她真的和左叶清一起回峋圜派总舵时,他们不敢这么认为了。
当那双柔美的手摸上那冰冷的诛杀令时,有人瞪圆了眼睛,有人屏住了呼吸,但更多人摸上了自己的“家伙”警惕地注视着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