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莲娜最怕被看见,闻声一哆嗦,奋力推开腓特烈,低头慌乱地扯裙子盖住膝头,恐惧地拿余光瞟四周,现大家都在看拾盘子的莉莉,赶紧把迷乱的丝撩到耳后,假装若无其事地眺望莉莉。
腓特烈噗通摔在旁边的草地上,佯装躺尸,遮着眼睛瞧了会儿天空,忽然无缘无故地哼起歌来。
莉莉慌张地收拾好盘子,不敢和皇帝对视,低头匆匆溜去换纱布,心里噗通乱撞,惊恐万状地暗自尖叫:“怎么回事啊!那两个人!那两个人怎么会搞到一起啊!不是越走越远了吗?不是离心背德了吗!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离心’,但是绝对开始‘背德’了啊!我绝对没看错,那两个人啃得舍生忘死,扯都扯不开啊!”
菲莉雅好奇瞧了莉莉一眼,不明真相。又迷惘地回头望皇帝和腓特烈,看见两人拘谨坐着,毫无异象。于是她专注公务,郑重地和来援的斥候洽谈起来。
“好小伙子。”威廉公爵满意地夸奖。
“伯爵夫人就是艾莲娜了。”腓特烈对爷爷摊牌。
“那取决于你够不够圆滑。”爷爷心花怒放,暗想孺子可教:“我告诉你,女皇很可能要嫁给她叔叔。所以你要努力了,亲爱的孙子。我去处理一些事情,你继续前往维纳的奥金庄园探宝。我决不能露面,但是会暗中铲除针对你的刺客。一起努力吧。”
威廉大公爵说完,就消失了。
“嫁给她叔叔?!”腓特烈蹙眉扭头,瞟了一眼身边的皇帝,看见艾莲娜紧紧抱着膝盖,还在微微娇喘,却目不斜视地低头看脚尖,潮红的脸蛋始终不能复原。
“你,”腓特烈轻轻开口,想问艾莲娜的婚约是怎么回事,艾莲娜却狠狠扭头,瞪着他说:“我把你当兄弟,你竟然亲我。”
腓特烈吓一跳,疑惑问:“怎么是兄弟?”瞧见她咬唇隐忍,又心软想逗她笑,于是追问:“你是兄还是弟?”
艾莲娜恼火地挠乱头,气得赤脚乱跺,压平了嫩草,才用力闭上眼睛,怕冷似的抱住膝盖,嘟嘴幽幽问:“七年前的雀斑小女孩有什么好爱的?今天的我们才刚刚认识,哪有爱的那么急的?你才不会爱我。你只不过是个轻浮的贵族,留恋我年轻的模样而已。”
腓特烈语塞,一时没想到辩白的话。因为一个“急”字,把他爷爷的命令描绘得淋漓尽致。
没听到反驳,艾莲娜更难过,睁开眼睛,目光朦胧凄迷,惆怅地轻轻问他:“你为什么不去亲莉莉呢?你为什么不去亲菲莉雅呢?她们比我简单得多。”
“简单吗?”腓特烈瞧见她背光的脸庞似有愁绪,令人恨不得举起太阳驱走那些阴霾。他小声问:“那你有什么难的呢?说给我听。”
“我,”艾莲娜欲说还休,却忽然放弃了,拍拍膝盖站起来,毫无留恋地拒人千里:“说了也没用。我只不过想尽主君之谊,所以盼望你好。但是亲亲抱抱什么的,对你可一点好处都没有,弄不好还给你添乱。你另挑情人吧,只要不是孟浪的货色,我都会祝你幸福。”
艾莲娜目不斜视地说完,转身要走。路中心被晒得烫,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她只不过想走开。
“艾莲娜。”腓特烈站起来,在树荫里叫住她,盯着她的背影说:“我知道你杀伐果断,手腕也许不比我的间谍总管温柔。但是你知道吗?眼前喜欢的艾莲,和心里惦记的艾莲娜,竟然是同一个人,我高兴得差点皈依梵神。率领八名斥候策马飞奔的时候,我心花怒放,体会到了飞蛾扑火的快乐。”
艾莲娜低头捂住了脸。腓特烈坦率地说完心意,轻轻走出树荫,与她擦肩而过,踏进炽烈的阳光,去视察伤兵了。
皇帝陛下一个人留在凉爽的树荫下,没了离开的理由。
腓特烈遣出去假扮援兵的三骑斥候已经奉命来汇合,他们的马臀上有淡淡的擦伤,果然和大团长说的一样:腓特烈曾经命令斥候在马后绑上树木,策马扬起灰尘,伪装骑兵队奔驰的假象来扰乱山贼。
龙骑兵瞧见这细节,这才相信,腓特烈是在虚张声势的情况下飞马来援,加上误导了山贼,才拖延了一些时间。前锋营对腓特烈顿时肃然起敬。
菲莉雅也对腓特烈稍微改观:她本来记得腓特烈是个热血鲁莽的疯子,现在才知道腓特烈还是个精巧狡猾的坏蛋。想起山贼被腓特烈唬得窃窃私语、大团长被腓特烈气得七窍生烟的画面,菲莉雅拧身捧唇笑了好久。
但是转过身来,她依旧一本正经地调配药品,公事公办。她那把珍贵的风王剑也被尼尔斯捡回来,菲莉雅心疼地捧剑细看,翻来覆去抚摸上面的龙牙印子。
兰斯洛特惶恐地率军冲来,马蹄声震得地动山摇,远远只能看见一排重骑兵的雪亮甲胄在阳光下反光。等到骑士团的画面更清晰点,那马蹄声已经震得树叶扑簌飞落,连水盆里都跳起波纹。斥候怕伤兵被震出内出血,飞马过去传令减,浩浩荡荡的骑士团才勒马冷静下来,整整齐齐,碎步踱来。
龙骑兵纷纷昂头眺望,只见前面五位耀目的骑士挺枪催马,坐骑分别披着紫白格子、绿白格子、橙白格子、黄白格子、黑白格子的战马甲胄,枪旗上飘荡着不同的家徽,威风八面,沉默时不怒自威。
后面的重装骑士排列有序,马队一停,自动微调成矩形战阵,队形一眼望不到头,全是银灿灿的漂亮雪钢甲,钢片从头盔武装到马蹄,在烈日下熠熠生辉。最可怕的是,除了战马的响鼻和轻嘶,基本听不见人类的声音,可见兰斯洛特治军之严。
菲莉雅抱胸眺望这一百重骑,蹙眉轻轻告诉尼尔斯:“如果这一片银光从山坡上冲锋下去,连诸侯的大军都会被撕开条口子。除了城墙,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挡他们了。”
尼尔斯点头:“兰斯洛特始终未能封爵,这是皇室的败笔。”
“可能是大宰相故意的。”菲莉雅翕动嘴唇回答,然后踏前一步,站在腓特烈身后一尺外,认真迎接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