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斋所处的云堤,位于湮霞湖中央,更是坐拥整座侯府最美景致的位置。
春夏秋冬,花开不断。苍山为襟,湖泊为绶。
船舶泊岸处,九曲回廊纵深的尽头,方是这一座朱色殿宇。
瑶池仙境,亦莫过于此。
没有人知道,这名女子从何而来。
惟有丫鬟知道,小姐是北归侯从云中返回明成时一并带进府中的。
小姐,有一个美丽的名宇,绯颜。
很配小姐的名宇。
她总是穿着一袭绯色的纱裙,而北归侯也命制衣坊的绣娘,赶制了无数套罗裙于她,每套罗裙,都只有一种颜色,绯色。
北归侯从没有对一名女子这样上心,事实也是他至今仍未纳过一房妻妾,是以,连丫鬟都暗中认定,绯颜必会成为侯爷夫人。
丫鬟唤做霜儿,自有记忆开始,就在侯府为奴,这次侯爷把她调往落花斋伺侯小姐,实是让她意想不到的。
不过,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北归侯却一直命她唤绯颜为小姐。
每日里,晨起、傍晚,北归侯均会到落花斋,每次,都不会进殿,仅站在殿前,看着那抹倩影,再吩咐一些关于小姐起居的事宜。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而小姐,每日里睡得多,用得少,甚至从来没有启唇说过一句话,宛如一尊冰雕一样,冷冷地倚在那,让这个春末,于落花斋都渲染不进点滴关于初夏的炎热。
霜儿瞧了一眼殿内,估摸着,此刻,她可以往花圃去采些芬芳的花来,纵然雨很大,可花圃内的花,依旧会鲜艳十分,这也是她每日必做的事。
小姐平日里从不使唤于她,每日,她伺候小姐一日三餐,连洗漱都是近不得身的。
美则美矣,却实是令人难以捉摸,或许这就是美人的脾气吧。
霜儿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虽然,往日也见侯爷的异姓兄弟荆雄搜罗不少娇媚的女子献给侯爷,但,放在小姐面前,不过是些庸脂俗粉。
小姐的美很剔透,说不出究竟是美在哪,哪怕只是清冷地倚坐在那,都会让霜儿觉得,这世间最美的女子,定就是小姐了。
那种美,仅一眼,便移不开眼睛,可,小姐眸底的冰寒砭骨,让她又不敢多瞧一眼。
不过,霜儿相信,小姐,终究有一天,是会成为侯爷夫人的,也惟有小姐这样的人儿才配得上傲世独立的侯爷。
所以,她若把小姐伺候好了,今后,在下人面前,定会更加地扬眉吐气。
这么想时,她撑起一把油纸伞,顺着回廊往云堤的花圃走去,粉绿的身影雀跃地愈走愈远。
北归侯的船缓缓驶离泊岸处,岸边的芦苇堆里,猛然钻出一个脑袋,嘴里尚叼着一根麦管,湖水,滴滴嗒嗒顺着那人脸往下淌着,只见他满脸络腮胡子,样子十分彪悍。
此刻,他一个打挺迅速从水里摸到岸边,也不顾浑身湿漉漉的,径直从回廊里直奔落花斋而去。幸好他的水性极佳,靠着麦管一气潜游着到了这云堤,否则还真是难以上来呢。
庆幸的是,似平只有围绕湮霞湖边守护森严,这云堤竟然连一个岗哨都未见 这粗俗男子,正是北归侯冥霄的异姓兄弟荆雄,自两个月前,他突然发现,湮霞湖中央的云堤再不允人上去,沿湖也多是亲兵把守,心里就生了疑问。
去年往周朝祭天后,他除夕后即因着明成的事务率先返回,而冥霄足足滞延到三个月前,方由镐京折中调查陨石之事,才得以返回。
甫从云中回来,冥霄的行踪就让他觉得神秘古怪。
先是冥霄的车辇半夜入城,连他事先都未知晓,翌日下人回话时,方知道大哥冥霄竟已回府,随后,便传出云堤自此不准人上去,惟独冥霄独自一人每日清晨、傍晚,雨打不动地登上云堤。
这虽然并不是第一次关于冥霄的神秘,不过这一次更引起他的某种猎奇心理, 对,猎奇。
他粗犷的脸上浮起一种笑意,惟有他知道,这种笑意味着什么。
经过两个月的留意,他确定,冥霄一定要到傍晚才会过来,而今日的大雨,将会更好地掩饰他的行踪。
他蹑手蹑脚地顺着回廊,往落花斋摸去。
他不是第一次来云堤,因为以前这里并非是禁地,所以,凭着记忆,他对此仍旧是熟谙的。
转过几处回廊,落花斋就在前面。
殿前栽着儿棵樱树,纷纷扬扬的樱花此时虽到了末季,却仍随着大雨,碾下一地的落红,果真是配得这殿名的。
他并不急于先到殿中,而是敏锐地观察周围是否有其他人的存在。
凭着他之前的留意,断定这里,不会有重兵把守,源于府中的兵士并未有任何的调动,至于下人,他判断也不会多,根据从膳房的供应来看,至多是一到二人。
四下,很静,除了雨声,再无其他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