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轻叹:“姑丈有一大批货压住没办法转手,合伙人跑了,刚刚这些人是来找姑丈要货款的。”货款以前都是先付头期等找到买主脱手拿到钱后再缴
尾期,现在那些布匹根本就没人要,家里哪来这么多钱还人?
余旸并没有十分听懂姐姐的话,但至少感觉到,眼下的情况,应该是十分糟糕了。
“那,怎么办?”
景看看泣不成声的姑姑,再望望萎靡不振的姑丈,无奈摇头:“不知道。那些人说,他们还会来的,如果姑丈没办法筹到钱,那么就法庭见。”
“阿详,要不我们逃吧。”余俪擦了擦眼泪,对丈夫说。
“逃?就算真逃得开,旸旸他们的学业不是荒废了?况且明明是我欠了人家钱,怎么能拍拍屁股逃走就算了?”姑丈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语气却是十分
坚决。
景心中升起了久违的愧疚。他们每个人都在努力地不成为姑姑姑丈的包袱,想不到还是拖累他们了。
“姑丈,你们走吧,旸旸我来照顾就行了,反正三哥住在宿舍他们找不到——”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姑姑生气地责备,“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姑姑刚才心一急,没想到你们读书的事,是姑姑不对,你可别自己胡思乱想去
了。“
景无言,怕再说下去,姑姑又有更多的抱歉,他们姐弟……受不起。
“我们分头去借钱吧,俪。”姑丈猛地站起来,“卖了这张脸皮,东拼西凑,好歹总还人家一些,大家都不容易。”
姑姑跟着站起:“我先去银行里看看还有多少存款。”她抱歉地看向景,“小景,你们兄妹赚来的那些钱,姑姑只能先拿去应应急了。”上次被他们发
现后,她以自己的名头又开了个户头,专门存余家兄妹塞给她的收入。
景有些了然,连忙说道:“那些钱你们早该用了,现在能救急,当然要拿出来。”
“嗯,那我们先出去了。你和旸旸乖乖看家,有人来了也别去开门——”
“我知道啦,你们快去快回。我们等你们吃饭。”景一手一个,皮皮地将余俪夫妇往外推。
姑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可千万别告诉老二这个事,他大老远的操心也没用。”
“知道了知道了。”景挥挥手,卷起袖子去厨房做饭,“别忘了把门带上。”
她只是说知道了而已,可没答应。既然是一家人,那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旸旸,给你二哥打电话!”
二天后,暇赶回了家,带着妻子以及对方丰厚的妆奁。与他那娇羞不胜的妻子不同,暇脸上没有新婚的快乐,只有比更甚原来的冷静沉肃。
他没多说,也没人好意思当着他们夫妇俩的面问什么。
但是所有人都隐约猜到,暇为了帮忙还钱,付出了很多很多。
这一年最让人开心的事,就是余旸在毕业考试中,拿到年级最高分,跌破所有师长眼镜之余,还轻轻松松地进了本城最好的初中,校方举行的超难
学力测验结果更是让他被划进了人人称羡的尖子班。
谁也闹不清这是怎么回事。问余旸,他通常会露出再纯洁不过的笑容,搔搔头说:“我也不知道啊。”
余旸十三岁,初一。
余旸在所谓“尖子班”的痛苦生活,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究其原因就在于他是常人,而班里其他生物,从老师到同学,都个顶个的怪。
早上到校的时间定在七点,对于刚从小学升上来、习惯睡到七点半才起床的他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折磨,谁知道这一班的外星人们竟然非常自觉地
要求把到校时间再提前一点,说是在学校早自修效果非常好,如果不好好把握时间一天学习效率都会降低。
感动得要死要活的班主任龙心大悦,为了感受一下全票通过的虚荣,还特地假惺惺地说:“同意班长建议的同学请举手。”没到一秒钟长长短短的手
就完全笼罩了教室的上空。
谁料受过特殊训练的老师竟然还能拨云见日地发现有人躲在角落里负隅顽抗,于是那一天,余旸就成为尖子班被老师“请”去办公室谈话的第一人。
老师唾沫横飞地从学习态度到积极性、令行禁止意识等等方面教诲了他整整一个钟头,饿得他是随便听他说什么统统应“是”,只求能够快快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