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今天早上,空气里有一点异样的活泼和期待在流淌。
刚刚在走廊里遇上做房间清扫的葡萄牙裔的苏珊,苏珊有一点斜视,看人的时候,你以为她看着你,其实她看着远方;你以为她看着远方,她其实看着你。
打了招呼之后,苏珊照例发表一番葡萄牙人做清洁卫生是世界一流的骄傲。但是她一直是看着远方的,对月玲非常专注,月玲被这一看,折回洗手间照镜子,不是脸上沾着什么脏东西了?
这时候,餐桌旁,端着面包篮子过来的棕色皮肤的女佣玛丽,在放下面包篮子的一瞬,在意地打量了月玲一眼,眼神里有一点好奇的笑意。
月玲微微一笑,“嗨,玛丽,早上好!”一边纳闷,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见,怎么现在要重新仔细打量起来了。
玛丽倒不好意思,含含糊糊地咕哝了几句问候,像是怕着司马大老爷的威严,一嗤溜地小步快走地退下了。
司马大老爷端坐着,一板一眼地喝着粥。面包配着粥,也是一种不错的组合。月玲有一点错觉,司马大老爷运筹帷幄地,仿佛坐在龙椅上的皇上,要指点江山地下圣旨了。还暗地里有股子自鸣得意的喜气。
司马岚风不见人影。他们所有人都是早起的,没有人有习惯睡到日上三竿。月玲也不是摆现勤快,实在是历来生活所迫,不早起事情做不完。
司马岚风不会是生病了吧?那个人壮得活蹦乱跳昨晚上还好好的呀。
Sunny和妈妈想一块儿,问,“司马爷爷,司马叔叔呢?”
司马大老爷露出一个慈祥好脾气的笑,“司马叔叔先去了一个地方,我们等会儿就去和他汇合。”
司马大老爷的目光惯常有一种厉害角色的狠劲,但因着有读书和思考,不至于流俗,但是看着两个孩子却自始至终一贯的和蔼可亲。并不是装出来的和蔼可亲,是几乎带着歉意的真正的宠。月玲蛮不能理解这一点,难不成自己的孩子太过可爱,这么短时间闪电般地让司马大老爷爱屋及乌?或是亏欠小小司马岚风父爱以至于欠屋及乌?
Selene看弟弟是没明白“汇合”这个词的意思,她就着自己的理解,说,“司马爷爷你是说司马叔叔在那里等我们?”
“是的。吃过早饭我们就动身。”
月玲看到还有这样的安排,想不是到什么华裔名贾拜年吧?多么无趣和无聊啊?只能干坐喝茶假笑。但是为什么司马岚风要一大早就先行一步?
两个孩子不管这些,听到有新地方可去,蹦蹦跳跳,笑面如花。
大家穿成棉花球一样都足蹬着雪地靴戴着棉帽和连指手套,幸好雪停了,天露出冬天北国的铅蓝色。
张三照旧是司机,但是他今天特意穿着一套深色制服,英姿勃勃的,非常有式样。月玲忍不住赞叹一句,张三挺一挺胸,说,“今天。。。”还只说了两个字,司马昱大老爷在月玲身后咳嗽一声,张三立马噤声,格外恭敬地把月玲和两个小朋友迎上车。
月玲自信不是个敏感的人,但是今晨到现在,一切都像是司马昱高高在上的安排,一切都像在司马昱的掌控之中,他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怡然自得态度让月玲更加不愿询问,心里的疑团,像在五指山不断翻飞筋斗云的孙悟空。
一路白雪茫茫扎人的眼睛。
开了很长一段路之后,两个小朋友都拿了平板电脑开始看动画片,玩游戏,倒是很安静。
月玲觉察窗外的路她是认识的,这去的是葬下克明的公墓。司马家也有什么人葬在这里?大年初二来扫墓?真正是扫墓了,扫墓碑墓地上的积雪。
停车场里只有一辆大卡车。卡车司机坐在里面,远远给他们挥挥手致意。
从雪上的痕迹来看,大卡车的封闭车厢里下边跑出一辆很小型的sidewalk上开的那种铲雪车来来回回的一组车辙,一路先前,在齐膝盖的雪海里,开出一条整齐的小路。
他们在雪地里默默跋涉。孩子们也感受大人的凝重心情,也默默的。
直到看到司马岚风,他穿着一件黑色有毛边连帽的羽绒衣远远站在那里,庄严肃穆,他站在克明的墓碑前面。
月玲吃惊地站住,大大的意外,这父子俩在大年初二的清晨来给克明扫墓?扫墓不都是清明的事情吗?而且他们来扫克明的墓,这样隆礼以待,是因为看重自己吗?
“岚风向来只和我谈家族里的公事,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和我谈他的感情生活。这是我的意思。”
月玲点点头。心理情绪起伏不定,也没有细想为什么这是大老爷的意思。
到得克明的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