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孙建的判断没有错,近两刻钟时间的奔袭雍骑杀死魏骑近万,可谓战果辉煌,但是雍军重骑也疲惫不堪,不少马腿都在打颤,别说冲锋便连站立都困难。
杨安远下令轻骑上前护卫,重骑缓缓向汜水边退去,三通鼓响后,将士们下马卸甲,让战马歇息。
魏军的号角声响彻连天,杨安远神色不变,让将士们继续从容卸甲布防,因为此时成皋关东门打开,镇将裴强带着一千五百重骑从城中奔出。
叔孙建率魏军攻打成皋关,在汜水上建起五座浮桥,魏军撤走浮桥仍在。浮桥可容两匹重骑并行,裴强率先踏上浮桥。
浮桥在重骑的踩踏下有些浮沉不定,裴强的心也仿佛在上下波动。他与齐恪在杨安玄率军救援洛阳途经柏谷时便追随,比起王镇恶、朱龄石兄弟等人都要早得多,称得上相识于微末。
可是因为自身能力不强,许多资历远不如他的人都已越过了他,裴强却在成皋镇将的位置一呆便是多年。
一同投奔杨安玄的齐恪早是兖州司马,此次司马德文重登帝位大肆封赏,齐恪因守护白马津之功授爵偃师伯,而自己虽然也升为四品宁朔将军,授了个比阳县子,比起齐恪已然远远不如。
裴强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当年齐不如裴,随着父亲这些老一辈逝去,如今已经裴不如齐了,这种差距会随着自己与齐恪之间的官职相差越大而越来越明显,自己无能愧对先人。
雍州刺史杨安远率军来到成皋,裴强竭诚款待,杨安远与他商议决定在汜水东岸与魏骑决战,裴强既是期待又是忐忑。
从斥侯的禀报得知,魏军在黄河北岸可是集结了七八万兵马。成皋城中只有五千守军,杨安远带来一万六千兵马,荥阳城一带也不过万余兵马,与魏军的数量相差悬殊,两军硬碰硬地相斗,能打得赢吗?
杨安远看出裴强的疑虑,带他前去验看辎重。当看到牛车内捆扎整齐的甲骑具装,裴强惊喜地问道:“杨将军,你带来了多少重甲?”
“六千五百具”,杨安远不无得意地道。他经过洛阳前往宫城朝觐天子司马德文,兵部尚书范辽告诉他雍公为他准备了六千五百套甲骑具装,还有一万斤火药,五十架火箭柜,有了这些军械,才是杨安远决定在汜水东的平原与魏军打一场对战的底气所在。
杨安远在成皋城留下一千五百套甲骑具装,让裴强听到讯号后出击。大战开启,叔孙建率领魏军过汜水河攻打成皋关,成皋关巍然耸立,真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裴强指挥着将士从容应敌。
一个时辰后,攻城的魏军潮水般撤走,裴强知道杨安远已经率重骑发动了攻势。站在城墙上远眺,果见汜水东岸有如煮沸的粥窝,魏骑狼奔豕突,不成阵型。
很快,雍军的旗帜出现,铺展里许宽的重骑不急不缓地朝前碾压着魏军,看着魏军狼狈逃窜,城头上的雍军欢声如雷。
胜局将定,裴强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高声下令道:“披甲,准备出城。”
一千五百骑披挂整齐,听到鼓声传讯后,裴强带着儿郎们往对岸驰去。
生死关头,于栗磾带着魏骑凶神恶煞般地向前直冲,雍军重骑退后只让轻骑上前抵挡,说明自己的判断没有出错,雍军重骑已不堪再战。只要冲开眼前这些轻骑,杀到重骑身前,那些行动迟缓的重骑便是待宰牛羊,这场战事将能反败为胜。
“杀”,嘶叫声响彻天地,双方将士毫不迟疑地朝着对方冲撞过去,利箭穿透皮甲,铁矛刺穿马脖,头颅在空中飞转,鲜血喷洒于地。
怒吼声逐渐变成凄惨的叫声,马蹄奔涌不停,不断有将士从马背上摔落,于栗磾挥舞着黑矟,不断地刺出,向前。唯有向前,击溃雍军重骑,身后的儿郎才有一线生机。
眼前突然开朗,已然凿穿雍骑,百余步外雍军重骑居然站在地上休息,不少战马身披的盔甲卸了下来,真是天助我也。
于栗磾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再度扬起黑矟,纵声笑道:“雍军死在眼前,儿郎们随老夫杀敌。”
“杀”,高吼声激昂,那些魏骑知道卸了甲的重骑要想重新披甲费时不短,百余步外的雍军重骑就像暴露在狼群前的羔羊,等待他们的只是被撕咬、吞噬的命运。
于栗磾冲在最前,相距五十余步远,已经能看清雍军的面容。面对汹涌而来的魏骑,这些雍军似乎并不慌乱,好整以暇排列成队,摆出防御态势,阵列之中却让出五条数丈许宽的通道。
魏骑进攻的势头如洪流向前汹涌向前,只见从通道中冲出五队重骑,朝着魏骑迎去。于栗磾的目光紧缩,雍军居然还暗藏着这么多重骑。
五队重骑有如射出的利箭,朝着魏骑迎去,箭簇之后雍骑逐渐往左右扩散开来,将缝隙填满,变成百丈宽的铜墙铁壁。
很快,雍军重骑便与魏骑相触,于栗磾的黑矟刺出,在雍骑战马身披的皮甲上划过,并未刺入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