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光远是真的开怀而笑,言昳蹬了他几脚他也不计较,只把胳膊架在她身上,压着她柔软的手臂。
言昳懊恼转过头去,手指扣在窗台边沿,眼睛死盯着月亮看:“别笑了!你再笑我就把你赶出去。”
山光远知道,她可太要脸了,再多笑话她几句她绝对会翻脸,便将下巴重重压到她发顶,虽笑着,她也瞧不见。
他手臂环抱着她,言昳有点不适应的缩了缩身子,低头瞧,俩人肤色分明,更是一个细嫩白皙,一个伤痕累累,他手臂内侧有微凸的血管,放松着也有些肌肉的轮廓。她最近总太忙,片刻偷闲,她闲出了懒散的趣味,也不想多思考,就拿着指甲压着他臂上的青筋血管玩。
她正要再开口,忽然就听见院门处一阵铛铛作响的敲门声,山光远身子一紧,忍不住撑起来下榻去,伸手就要紧张去捞件衣裳穿。
言昳看他真跟偷情怕被正主抓似的紧张,笑了一声。
她知道府上若不是有了大事,谁也没胆子在这个时候砸门,言昳在自己家里有种不慌不忙的散漫,悠着嗓子喊道:“说事儿!”
外头响起了轻竹的声音,她似乎有些不平静,一路跑过来似的喘着喊道:“皇上——驾崩了!”
山光远系着中衣的手一愣。
言昳面上平静,连半点吃惊都没有,朝院外道:“我知道了。”
轻竹听见她这几个字,便似乎是知道这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也没再砸门。
言昳裹着软毯,光脚走下榻去,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利落直接:“你从宫里出来之后,梁栩就准备要下手了。言将军在你来之前,刚过的良乡军驿,估计这会儿也已经进城了。蒙循也在密云后卫的关口等着。三位大将若能同时入朝拱他上位,他就觉得自己要十拿九稳了。”
山光远懂了:“宝膺在宫中一向消息灵敏。”
她走到柜子前头,去翻找件新的衣裙,软毯落地,山光远只瞥见她窈窕丰润的背影一瞬,就被挂衫挡住。她从来不穿束胸小衣,更不屑于含胸吸腰,让衣裙就勾勒着身姿。
山光远忍不住走上前去,帮她将长发从衣领中拨出来,道:“你要做什么吗?”
言昳半侧过脸来,笑:“我?哎呦,我一个做小买卖的,我能干什么?”
山光远觉得她扮猪扮的过分了,捏了她后背一下,她缩着脖子笑起来,用手梳了梳长发。言昳将一件绸面暗葡萄缠枝纹的单衣递给山光远,让他帮她穿衣裳。山光远挺喜欢自己这双糙手,去给她穿衣梳妆,既要把着小心翼翼的手劲,又时不时指节会蹭过她肌肤后颈……
她抬手穿过衣袖,终于道:“你要知道,公主跟梁栩斗,是没有本质区别的。大家都是在等着分饼,明儿开始,觉得自己饼分少的人,就会转头很快的加入公主的阵营;觉得梁栩分饼分的合适的人,就会站在他着一边。这些年,大明境内这么多战乱内斗,就是不停的一次次内部分饼罢了。”
山光远:“你是想参与分饼?”
言昳只是笑起来:“就咱们大明这饼,说是面多饼厚,可上头一层全是霉点,吃这样的玩意糟心不糟心啊。哦,你的官袍——”
她岔开话题,山光远也愁了起来,他走过去伸手拎起来在床边的官袍,上头脏污的痕迹简直扎眼。他半晌才反应起来这官袍擦过什么,跟烫手似的想扔下,又怕弄脏了地毯,拿几根手指反卷住,耳朵血红,斩钉截铁道:“烧了吧!”
言昳笑的不行:“你以为上次在凤翔的时候,床单没人洗过、事情没人知道吗?”
山光远闭了一下眼睛,面色涨红,简直无地自容。
言昳给自己系上绦带:“回头我让他们烧了去,主要是官服是金线绣的,洗了也没法穿了,扔了还可能让人剪了补子作乱。你放在脏衣服的筐子里就是。”
山光远手脚僵硬的一边收拾其他衣裳,又把床单被褥也都卷了,尴尬的放进隔间的脏衣筐里去。他果然是不收拾就浑身难受啊。
言昳从穿衣镜里瞧着他忙忙活活的身影,就偏要挤兑他道:“别这么嫌弃,反正都是你自己弄脏的。这不是跟你早上发现裤子里遗——”
他肩膀一抖,转过脸来咬牙闷声,打断道:“言昳!”
言昳嘟嘴,一脸得逞的样子。
山光远深吸了一口气,他发现她是对真正床笫之间的事大无所谓,但对于情啊爱啊的词儿才会脸红害羞。山光远忍不住斥道:“你稍微说话、注意一点!”
言昳嘿嘿笑了两声,撑着腰在镜子前头扭着,觉得自己可美呢。
山光远收拾差不多,可官袍没了就等于没了外衣,他立在镜子后头,在她矫揉造作的表情后当个愁眉苦脸的背景:“我总不能就穿着单衣就出去吧——”
言昳下巴一扬:“你去翻翻那头柜子里。”
山光远打开跟她庞大的几个华丽红木衣柜相邻的一个寒酸小柜子,里头叠了几件深色的外衣,还有皮质的臂甲与腰带,看起来都是他以前还在金陵时常穿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