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说道:“要是从前门来,他们又会把我抓回去了。阿月怕,那屋子好黑,会有鬼吧。”
慕韶华听见女儿的声音,醉熏转身,瞧见那朦胧影子,招手笑道:“阿月。”
阿月眨眨眼,像足了今日桌上的一味菜:“爹爹变成大红虾了。”
方巧巧苦笑,不想让做爹的醉汉模样吓着她,坏了形象:“阿月长大了,是时候一个人睡了,那才是英勇的小姑娘。”
阿月哪里会想到娘亲竟然不要她,拉了她裤腿抽声,可怜得很:“娘亲带阿月睡吧,阿月会乖乖的。一个人睡很怕,睡不着。”
方巧巧蹙眉,低声轻嘘她:“别惊了外头的人。阿月等会,娘给你做个护身符。”
她先扶丈夫去睡,这才四处翻找,拿了剪子,从柜子里取了新被褥抽棉絮。阿月抹了泪,坐在一旁看娘亲银剪飞转。剪了布缝成袋子,又往里头塞棉絮。再将大大小小的布团缝在一起。不由惊叹,这些是脑袋和手脚吧。
方巧巧将玩偶的眼睛嘴巴缝上,一看还是很可爱的。这才交给女儿:“这只小熊是娘的化身,放在身边一块睡就不怕了。”
阿月轻轻戳了戳它不算圆的脸:“丑丑的熊。”见娘亲瞧自己,软了声音道,“娘比它好看多了。”
方巧巧扑哧一笑,摸摸她的脑袋,多了几分认真:“阿月,这个家跟之前的家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但并不可怕,只是开始会难适应。阿月要乖乖的,不要太调皮,见到长辈要问安。他们并不会像爹娘这样宠着你。”
阿月乖巧点头,抱着小熊问道:“是不是阿月乖乖的,爹娘的心情也会好好的?那阿月一定会听话。”
方巧巧淡笑,微觉心酸,把女儿抱紧:“难怪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都暖进心里了。”
阿月窝在她怀中,娘亲的怀抱才像棉袄,暖和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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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宋氏将昨夜拟好的册子给老太太过目。
老太太瞧了一遍,拧眉:“怎么拨那么少人给他们,还有用度也少了,他们刚回本家,应酬必然会多,添些,再添些。”
宋氏应了声,抿嘴接回,暗想老太太往日偏颇他们,如今风水轮流转了。她这嫡孙媳妇像个掌事嬷嬷,还要给大哥大嫂安排这些。丧夫之痛倒没人来理会。
老太太说道:“还有学堂那边的事,年后就去说说,长青和长善等着去呢。那月丫头,就和阿紫一个学堂吧,你使人安排仔细了。”
“老祖宗放心吧。”宋氏收了册子,十分累心。从屋里出来,就见那方巧巧过来。
慕正林比慕韶华小一岁有余,这一回来,宋氏见了她,还得恭敬的叫一声“大嫂”,可把她恶心郁闷的。
方巧巧瞧出她眼里的不善,刚死了丈夫,这地位就被别人代替了,换做是谁心里都不好受。她不冒犯他们,自己也犯不着横眉冷对:“弟妹。”
虚情假意的寒暄两句,方巧巧就进屋给老太太请安了。
慕老太免了她的礼,让她坐下,问道:“夜里睡的可舒坦?行之怕是喝多了,夜里有吐没?”
方巧巧一一答过,没有多言。老太太就喜欢这种不多舌的,她对慕韶华是满意的,慕正林到底是太跋扈了些,外头名声传的并不太好。再看这孙媳妇,以为是泥腿子出身会是个粗鲁妇人,但模样俊俏,也知书达理,对他们更是看重——她已然忘了为何孙子为何会流落外头,如今才回。
叮嘱了家里大小事情足足半个时辰,直到疲累了,才让她回去。
方巧巧从房里出来,真想当着众人的面揉胳膊揉腿,要是每日问安都被这么正坐,简直是要死人的。昨日见到那将军府三个大字,一瞬她还想穿越大神果然还是没放过她。今日一看,真真是诚心求放过呀。
慕韶华早早就被叫到慕宣的书房,这一见面,一时还喊不出敬称。慕宣也不在意,问道:“身为慕家子弟,不能游手好闲。慕家世代都出武将,只是你自小在外,习武晚矣。老夫……为父给你求个文官罢。”
慕韶华迟疑片刻:“年后便是会试,我想一试。”
慕宣禁不住冷笑:“若没记错,你曾来京考过一回,那次无名返乡,这次若落榜,可是要慕家教人笑话?”
慕韶华一听,简直是戳了陈年疮疤,痛得不行:“当年临考痢疾,因此耽误了入院时辰。”
慕宣抬眼看他:“你的意思是,如果没有当初的意外,你能考得功名?”
说到这,慕韶华才知中了他话里的圈套,沉了气,执拗道:“不敢妄言,但捐官求官,我都不会要。”
少有人敢直面辩驳,慕宣的将军脾气上来,喝声:“就算真让你侥幸如愿,也不过是入翰林,做小官,至少要十年才能爬到三四品官的位置。”
这样投机取巧的事,慕韶华实在不愿做。让人知道,读书人的面子便可以直接丢了。干脆不搭腔,沉默抗议。
慕宣叹气:“你当真要丢我们慕家面子?”
慕韶华忍不住说道:“还未去考,你怎知我一定会落榜?一定会丢了慕家脸面?试也未试先折了自己的威风,我朝将军不过尔尔。”
慕宣拳头紧握,怒的青筋暴起。忍了又忍,才消散了火气:“这些话,你日后不可再说。我是你亲生父亲,这话未免不遵孝道,让别人听了去,你也落人话柄。”
慕韶华默了默,话里确实是为他好的,作揖道:“方才冲动了。”
成为父子后的初次交谈不欢而散,慕韶华刚走,那跟随慕宣多年的随从元德已笑道:“大少爷也是个固执的,像足了老爷。”
正打算给好友写信的慕宣笔尖一顿,若有所思问道:“他当真像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