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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头和赵力本来不打算办婚礼。
这么大年纪了,在大家面前,特别是儿子、孙子面前,恩恩爱爱,总觉得不好意思。
可这事,第二天就在街道、居委会、电线厂子里传开了。
“这老张头和赵力,真不容易啊。这么多年,也没个伴,全靠自己把孩子拉扯大了。现在孩子们大了,也该找个伴,成个家了。”
“就是,你看老张头,这些年,一把一把把孩子带大了。这女人家的还好,这光棍爷们,正是火气壮的时候,这些年也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怎么过来的,白天干了一天活,孩子们都睡了,抱着被子想媳妇,呗。没看老张家晒那被子,棉花都出来了,指定是老张头受不了,给扯的。”
“去你丫的,人家老张头不容易了,要是换了别人,早给孩子们找个后妈了。”
“别说,一听老张头的光辉事迹,看上老张头的还真不少。可是一听政策没落实,带着几个孩子,哪个女人能受得了啊。最主要的是老张头,咬着牙的说孩子不长大,坚决不找。”
“赵姐,打年轻的时候就漂亮,给她介绍对象的,一天登门就好几拔。也不知道怎么的,就选中了孩子他爹。听说看中人家是铁路上的,赵力家境不好,寻思找个铁路上的,挣得多,根红苗正,以后有了孩子,出身能够好一些。结果,孩子他爹在铁路上搬道岔,一不小心被火车卷了进去。一个女人这么多年,带着孩子不容易啊。”
“本来,她家里不看好这个铁路工人。赵力父母都是书香门弟,就想找个知识份子。可那个时候,知识分子家里有几个好的。不是被打倒,就是被下放,再就是接受工人再教育。头都抬不起来,女孩不愿意嫁,男孩也不敢娶。”
“哎,要说就冲赵力那模样,年轻的时候找个啥样的找不着啊。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愣是不嫁,就在家守着几个孩子,娘家也帮衬不上什么。就靠在菜市场那点工资,硬是把几个子都养大了,还都有出息。”
“也不是找不着。街道办事处那个副主任不看上人家了吗?时不时的就往赵姐家跑,开始把赵姐和孩子哄得团团转。据说两个人还真的好上了。可那个副主任真不是东西,听说赵姐也去过副主任家几次。等那副主任占了便宜,就不再理赵姐了。后来那个副主任又把主意打到了街道工厂的一个大姑娘身上,结果没想到还真是一个大姑娘,四十多岁了,还没被男人碰过。这副主任也打眼了,没办法只好把人家娶了。结婚后,这副主任还不老实,结果一个晚上,在街道的值班室里,和女流氓鬼混,答应人家给安排工作。结果,工作没安排,被人家举报了。副主任的位置也没了,大姑娘气得和他离了婚,带着肚里的孩子走了。副主任经过这么一折腾,再见到女人,说什么也打不起精神来。”
“可不咋的,听说那副主任没事就往药店跑,还到处淘弄方子。你看他家里,泡得人参、鹿茸,听说不知道哪里还弄来了海狗鞭。喝得天天流鼻血,到头来也没用。”
“听说副主任家里有点钱,大姑娘跑了之后,又娶了一个,离过婚的,带着孩子,人家就是冲着他的钱来的。结果搬到一起后。这三十多岁的女人正当年,除了想让他把孩子帮着拉扯大,也想再要个孩子,拴住他的心。可过来了,副主任根本不行。开始女人还能隐隐,时间长了,一堆干柴,就是点不着火。没多久,这女人在外面传出些事情来,副主任哪受得了这个,两个人见天的干架,开始是越骂越凶,副主任那点隐私的事情,全被数落出来。后来,双方干脆大打出手,副主任一气之下,脑子出血,得了偏瘫。两个人就达成了协议,女人在外面干啥,副主任不管了,条件就是把他的生活照顾好,将来留下家产全归这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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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一个劲的嚼舌根子了。要说这赵大妹子和老张头,不管怎么说,就冲他们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咱们也得给他们道喜。”
“就是,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办不办。这把年纪了,办了恐怕也得有人笑话。”
“关键是孩子们啥意思。听说赵妹子他的孩子都很出息,个个都上了大学,想想当妈的这么多年吃的苦,都想让她赶紧找个称心的。老伴、老伴,到老了,不找个伴哪行。”
“老张头家那几个孩子,你看看大丫头,上中学的时候,就在外乱搞。这大了,没怎么的,就把对象领到家里住了。两个小子,也是个个的不争气,到处惹祸。要不是他爹有两下子,他家里都能窝里反了。”
那个年代,人们经济贫穷,文化贫穷,精神也匮乏,眼界更是短浅。平时的活动,基本上在自家街道范围内,谁家有个风吹草动的,特别是像搞对象这些事,很快就会成为人们茶余饭的谈资。
特别是那些平日里打扮时髦,穿戴漂亮的女孩,容易招惹男生追求,稍稍和男生来往,立刻就会受到非议。
而那些长相漂亮的女孩子,刚刚和哪个男孩有意,就会有八婆,找上男孩的家里。
“听说你儿子和那个女孩子好上了,哎哟,那个女孩,天天的和不三不四的野孩子在一起,你家可得注意啊。那女孩一看就正经。”在这种强大的攻势下,哪个当妈的还敢让自己的儿子与这样的女孩子处对象。
正常谈恋爱的青年人都时常受到这些八婆的关注,老张头和赵力,五、六十岁的年纪,好上了,而且登记结婚了,一时间,这婚礼能不能办,啥时候办,咋办,街道和社区沸沸扬扬的,热闹了好长时间。
“哎,听说了吗?老张头和赵寡妇,早就好上了。听说赵寡妇没事的就往电线厂跑,那大门一关,里面黑灯瞎火的,两个人,能干出什么好事来。听说那老张头,一把年纪了,别看个子不高,可有劲了。”
“还说老张头,你看那赵寡妇,挺大个屁股,那腰板。走起路来,你看那胸挺的,有小山高,够老张头呛,我看老张头根本不是赵寡妇的对手。”
“哎、哎,听说这老张头和赵寡妇在电线厂的打更室里,被人家派出所给抓住了。听说老张头下地开门的时候,就穿了一个大裤衩子。那女的还在床上准备穿衣服,进来人后吓得赶紧用被子把身子捂住了,露出白花花的后背,丢不丢人。”
“行了,行了,别嘴损了,你看到了咋的。你们这些人,没事就闲的。自己照照镜子,我说的就是你,你在锅炉房后面,和烧锅炉的鬼混,被派出所抓住了,怎么教育你的,你忘记了。在这觍个脸,瞎白话,小心老张头家的儿子找你算帐。”说话的是居委会罗大妈。说话的这个女人,听罗大妈揭自己的老底,顿时蔫了。当然,心里更怕老张头那两个混小子找上门来,看了罗大妈一眼,匆匆的走了。嘴里还嘟嘟囔囔。
“有脸你给我回来,你说什么呢,告诉你,别给你脸不要脸。回头我找你家男人,看他怎么揍你。”见罗大妈这么说,这女人头也不敢回的就走了。
罗大妈名叫罗玉柜,至于为什么叫柜字,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有说她本来应当叫罗玉贵,可这个贵家,怕人家说他们家里想走资产阶级道路,就把名字改成了柜字。
罗大妈当居委会主任的时候,在大院里当小组长。
小组长主要是管给大家发票。逢年过节前,票下来了,她就喊来几个半大小子,告诉通知各家来领票。不一会,罗组长家的门前就排起了长排,大人、小孩子,手里拿着手戳。罗组长就一张张的从本本上,把票撕了下来,有布票、油票、肉票,粮票。。。
罗组长那个时候还干了件好事。一些下放的干部走了,房子空了,罗主任就把房子收了。乱的那个时候,人都没有保靠,哪还有心思顾上这些。
见是组长把房子收了,街道和居委会也就没说什么。
等过了几年,下放干部陆续回来了,罗主任就又把这些房子归还了本人。
这些干部存在感激之情,改革开放之后,陆续落实政策,又回到了当权的岗位,出于感激之情,就让罗玉柜当上了居委会主任。
有了这段历史,罗主任在街道、社区、大院里,说话好使。通常谁家有个大事小情,闹出了矛盾,罗主任出面,都会给几分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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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孩子们劝说,可老张头、赵力还是在办婚礼这个问题上犹豫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