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彻嗯了一声,已经推门步入正堂。正堂中站着七八个汉子,各个都是身高力壮的武林中人,以蒋炎为首,看到沈彻进门便拥了上去,纷纷嚷着沈彻将那个花雕楼的杀手交出来。
“我们老帮主不能这么平白的死了!沈少侠,江湖人敬你行事正直,我蒋炎也信你!今日诸位弟兄都在,你将那花雕楼的杀手交出来,咱们兄弟必不为难!”
沈彻心里略微盘算,沉声道:“不瞒各位,此人在我沈府不假。但是他此刻身上有伤,江湖规矩,不伤——”
“找我?”沈彻话音未落,身后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道颀长的身子闪了进来。
沈彻心里一沉,回头却见萧青彦双臂抱在胸前,斜斜地倚着门框,精锐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诸人,最后落在沈彻身上,化为婉转。
他气血不足,足下轻浮得很,在场诸人一看便知,却碍于江湖规矩不好动手,当下边看着沈彻,等他发话。
萧青彦不给沈彻说话的机会,自忖站不久,歇了一会儿径自走进正堂,捡了把椅子坐了,又自己斟了杯茶,挑起眉眼看着打头阵的蒋炎,低低笑道:“不知道少帮主的伏龙掌,练到了几重?”
蒋炎神色大变,半晌才道:“你……你此话是何用意!”
萧青彦不看他:“伏龙掌的心法自老帮主在时便已遗失,这历代帮主的看家本事,只怕少帮主连皮毛都没福习得吧?”
凡习武之人,面对武功秘籍无不向往,蒋炎更是好武成痴。眼见萧青彦提到本派失传的心法,热切之情难以言表,却碍于面子不好直接催促萧青彦心法的下落。
萧青彦瞥了一眼四下众人,轻咳了几声道:“这些人吵得很,我此刻说了心法下落,你要是杀我,我又阻挡不得。”他说罢抬眼看着蒋炎,“我看着这些人,心中便紧张,这紧张起来……”
这紧张起来,可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余下几人见蒋炎略有迟疑,哪里肯轻易放过。平风寨的长老孟宣是个性子急的,当下便道:“我不管你有什么心法不心法,你杀了我们老寨主,这命你就是得还!蒋少帮主,你是真的要护着这小子,那便是与我们为敌了!”
萧青彦嫌他吵嚷,皱了皱眉头:“平风寨寨主元盛死前一晚,曾去过临江堡,见了堡主周峒,你可知所为何事?”他说罢挑眉看着孟宣,有些不怀好意地笑着。
孟宣脸色一变,显然想到了什么,追问道:“你说……他见了……见了周峒!”
临江堡一直有吞并平风寨的企图,而新任寨主元盛也一直有暗通临江堡之嫌,孟轩听闻元盛曾私下见过周峒,无疑是有暗度陈仓之嫌。
萧青彦反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摇头笑道:“你们老寨主可是要把你们寨子都拱手送人了,你还在这张牙舞爪地替他报仇。我要是他,只怕死了也要乐得活过来。”
孟宣震惊丝毫不亚于蒋炎,而剩下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该拿他如何。一来,他手上握着几个帮派的信息,轻易动他不得,二来,他身上有伤内力全无,又是在沈彻府上,贸然动手既不符合江湖规矩,沈彻也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萧青彦看了看几个人,又偏头看了看沈彻,撑起身子站起来。忽然起身有些晕眩,他晃了一晃才勉强站稳,也不去看他们几个,转身便往外走,只是道:“我这伤,有个一年时间也便好了,到时候要秘籍的,还是要杀人的,都尽管来,沈大侠在此为证,萧某绝不食言。”语气之中,虽中气不足,倒是颇有几分潇洒。
他内力空无,脚下也不甚稳当,沈彻眼看着他身影歪歪晃晃地走出去,心下不禁有些难过。而众人各怀私心,虽杀他不成,可眼下有了比杀他更重要的事,也便顾不得许多,匆匆和沈彻讲了几句,便告辞了。
伤重
沈彻送走众人,想着方才萧青彦离去的身形不稳,心中一直担忧。不料刚走到小院,就见前面不远处摇晃的人影,正坐在池塘边的石阶上,不是萧青彦又是谁?
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却见他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你回来啦。”
沈彻被这笑容望得一滞,恍惚了一下才道:“怎么坐在这里?地上凉,快起来。”
萧青彦摇摇头,却又朝他伸出手:“走不动才坐下,你来的再好不过,不如背我回去吧。”
沈彻看着他,不知他又动什么心思。可萧青彦依旧望着他,目光熠熠,一双手臂张开,像是小孩子渴求一个拥抱一般。
沈彻终究不是个心肠硬的人,在他面前蹲下身子,萧青彦便乖乖爬到他背上。沈彻这才发觉,他身子已经被汗水浸透,不可控地微微有些发抖,呼吸在耳畔显得尤为沉重。
沈彻还想说话,偏过头,萧青彦侧头伏在他的肩上,闭着眼睛,似乎竟是已经睡过去了。
修长白皙的手指搭在沈彻肩上,触手上去,指节冰凉。
沈彻想,自打来了沈府,萧青彦的精神大概一直没有真正休息过。今日对峙,只怕也了了他一桩心事。只是这一年之约倘若到了呢?他沈彻身为见证之人,难道届时要眼看着萧青彦被他们带走么?
又或者,他身上的伤,一年,能痊愈吗?
沈彻满心的疑问不解,却知道即便萧青彦醒着,也断不会给自己一个解答,便也不急着问他。
将萧青彦送回房间,沈彻吩咐盈袖道:“去请宁江来。”
宁江来时,萧青彦还在睡着,沈彻起身向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把他让到床边。宁江师从药王谷药师孙勰,年纪不大却已阅览群书,四方游学,医术方面颇有造诣。伸手探了探萧青彦的脉象,啧啧了两声,又反复查验了几次,才起身看着沈彻:“他……他只是替你挡了断魂掌?”
“我遇到他之后,他的确只受过断魂掌的伤,但在此之前我不确定。”沈彻无奈地看着尚在昏睡的萧青彦,叹了口气,“他什么都不肯说。”
宁江沉吟了一下,复又低下头仔细探了探他的脉搏,面色有些沉重,将沈彻往外让了让:“沈兄,咱们外面说。”
两人在园中石椅坐了,宁江才道:“他身上的伤,不只是断魂掌所致。寒毒入腑,相必是曾伤在一道极阴的内功之下,此外还有一道十分刁钻的毒,我说不好是什么。”
沈彻不通医理,只是知道萧青彦身子虚,却不曾料到他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