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却目色淡淡,望着他,忽然问起道:“你为何愿归附于我?仅由四凶,似乎并不足矣。”
白泽似是早知其有此一问,微微一笑,坦然道:“以如今洪荒之势,分疆裂土,划地称雄已成定势,但凡神智之物,越发难以独善其身,不如早择明主。”
“你以为我是明主?”太一微微挑眉,问道,“但如今先天诸神,何者不是励精图治,圣明之君?如此一来,我倒还显得疏懒无为了罢。”
白泽依旧气定神闲,“我所言之明主,非所谓泽披于民,励精图治之君,而是志同道合,道术相近之辈。”
“志同道合?”太一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找朋友,并非择主。”
“择友或择主,于我而言殊途同归罢了。”白泽道。
“那以你之见,我之道是为何?”太一抚着下颌问道。
“以尊神之道,非一意孤行,凌驾万物,亦非顺天而行,无为而治,而合天地人三才之势,化而为一,此为太上之大道。”
“那以你之道又是为何?”太一又问道。
“我自化生于世,观之宇内,达于世情,见之大千世界,万事万物,纷繁无尽,其皆自一而出,而古来今往,宙之无尽,无物不凋零,而又化而为一,是以红尘三千,归尽鸿蒙,大道三千,终归为一,若求诸天道,须以本心而归一,泯本性于混沌,以至忘世忘我,太上忘情。”
太一沉默一阵,方道:“你说的太长听不下去了。”
白泽:“……”
“以你所言,你求诸太上忘情之道,如何合乎我之道?”太一扬眉道,“太上天道,无情无意,是以其灵智不生,六识无出。你我由混沌元泽而化为神,衍生六识,灵智徒生,七情亦随其而生,相伴相通,不可泯灭,此亦是大道无形所塑,求泯本性于混沌,忘我忘情不过强求虚妄,不到化归之时,形体灵智尽归于大道,不可超脱其外。”
白泽垂首沉吟,道:“你也很废话好吗。”
太一:“……”
白泽不免皱眉,问道:“那以你之见,太上忘情之道是为虚妄?”
“非也,”太一摇首道,“大道三千,你求道万年,所思所悟不可一言弊病,我之所言,亦不一定为合乎道理。”
“废话。”白泽忍住没翻白眼。
太一斜他一眼,道:“我还没说完,别插话好吗。”
“愿闻其详。”
“以本心合之天道,非言泯之本性,灭以七情,而为固之本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游乎万物之间,而心浮于其外,视朝菌蟪蛄、冥灵大椿而无生之长短之叹,观神祇帝皇、虫豸禽兽而无地位尊卑之别,是明其存世之意也,而非无情无意。”
白泽若有所悟,默立原地,良久不言。太一亦不再言语,负手步出殿阁,千倾扯着他的衣袖亦随之离去,哈欠连天,从前一上道义佛理课便睡觉,以致已经形成反射性了。
由于四凶之凶残顽劣,太一将四凶拘于太微宫神幻之境内,不似其他妖魔族臣属般封地于洪荒。神幻之境类似于须弥芥子,而其间以神幻之术勾勒出三千境界,却除入境之人外并无灵智之物。拘于神幻之境的四凶懒懒地伸展着庞大身躯,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悒悒之色显而易见。
千倾望着它们虽是懒散,却依然可怖的形貌,不由念及,后世妖魔界之阴谋算计便是由四凶而始,若有办法将它们灭绝于世,或是永远拘禁,妖魔界是否就没那么轻易地能够入侵天界,而她的父母,是否便能改变同归于尽之命运?可是她同时亦清楚地明白,妖魔界蓄谋已久,四凶仅是助力之一,并非决定性之因由,即使四凶不存于世,只怕妖魔界依旧会摆出那坠天裂地大阵。
可是如果……没有妖魔界呢?
“你怎么了?”
千倾感到肩头微微一沉,被一只手覆上,回头望见太一立于她身后,只闻他道:“为何像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我想念我的父母,”她不由低头垂眸道,“我在想,我既然回到从前,有何办法令他们摆脱化归之命运。”
太一上前一步,立于她身畔,淡淡看了她一眼,转回头,才说道:“若能摆脱,便不是命运了。须知所谓命运,从来不是偶然而生,前尘后因,一一连贯,天命人为,缺一不可,冥冥之间自有定数。”
千倾不得不承认他言之有理,她不知六界为何而立,却知以如今洪荒局势演变,迟早有一日,六界不得不立,此乃天道,大势所趋,非她一人能够阻止。
“莫想太多,”太一摸摸她的头道,“帝俊不日便要与曦和、常羲成亲,邀我们前往。”
“啥?”千倾蓦然转首望向太一,讶异道,“他竟然如此神速,这才几日便搞定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