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不停,敌人无法用火攻,无形中解除了一大威胁,让那些善于打仗的老将们都松了口气,夜里也没有辗转反侧,倒是伴着风声雨声睡了个好觉。
凌晨,滂沱大雨停了一下,天空渐渐亮起来,可没过多久,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伴着冷冷的秋风,让天地间更增添了几分萧瑟。
匆匆问过简单的早膳,几十队人马就陆续出营。京师三大营的精锐打算继续冒雨在山中围剿匪寇,随他们一起出营的还有十几个狩猎队,准备到周围的山林里打猎。
皇帝一行人有大批军队护卫,为求快速,都是轻装简从,并没带多少物资。原想着最多两天就能到达承德,可现在却滞留在半路,饮食方面出现紧张状态。因此,京师三大营和上直京卫都派人出去狩猎,以备不时之需。
他们走出去还不到十丈,便感觉到大地微震,不远处传来轰隆巨响,声音在山岭间回荡,一时分辨不出到底在哪个方向。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可如此惊人的动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他们面面相觑,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心里的疑问,仍然冒雨出去,按照军令行事。
没过多久,在外的斥候便飞奔回来禀报,所有对外通道都发生了严重塌方或山体滑坡,无数巨石泥沙滚滚而下,将大路小径全都堵得死死的,疏通起来非常困难,需要很长时间,而且是在没有外来干扰的情况下。
他们被困住了。
皇帝得到英国公的禀报,神情变得凝重。康王野心勃勃地筹划了数十年,果然手段繁多,准备充分,懂得因势利导,想要毕其功于一役。不过,他做了几十年帝王,虽然没料到康王能把高山弄塌,却也不惧。
英国公微微皱眉,“营地背靠的这座山非常陡峻,敌人难以攀爬,无法在瞬息之间弄塌,只要有丁点动静,营地的守卫就会冲出去,将他们歼灭。目前咱们最大的问题是食物不够。臣已令人想办法多接雨水,也派兵出去打猎,希望能撑到雨停,否则军队一旦断粮,就没有力气打仗,更别说搬石头清路了。”
“嗯。”皇帝想了想,“从现在起,控制发放饮食,凡是非战斗人员,能有七分饱足矣。朕以身作则,与众位卿家同甘共苦。”
“遵旨。”英国公领命。当然不可能饿着皇帝,但皇上的旨意却要广而告之,令所有人共沐皇恩。
他正要退出,皇帝又叫住了他,“派人想办法出去,北上找到石青、苏东辰和姜元武,命他们兼程南下,赶来支援。如此里应外合,当可将敌人一鼓荡平。”
“是,臣这就派几个脚力好的斥候,翻越悬崖出去。若是一切顺利,三位将军明日应该就能赶到。”英国公早有此意,只是等着皇帝说出来,以表君王的英明果断。
“很好。”想到三位爱将的耿耿忠心和剽悍战力,皇帝感觉很放心。
他没有告诉英国公有关奸细的事,以免他乱了心神。肃清逆党内奸的工作仍然交给锦衣卫暗部,由晏斐负责。这些暗部人员都有明面上的身份,或为大臣子孙,或为奴仆下人,或为内侍宫女,或为军中官兵。此时此刻,营地中的暗部人员不少,有一半重点盯防已经确认是康王逆党的人员,另外一半盯着有可疑但尚未有确凿证据证实其身份的那些人。皇帝与皇太孙身边有暗卫和锦衣卫,安全方面比较放心。几位藩王、三个皇子亲王和那些勋贵身边自有心腹侍卫,却不知其中是否混有奸细,因此依然有人暗中盯着。
为了以防万一,晏斐连续派出几个曾经做过猎户和采药人的手下,让他们尝试攀上营地后的高崖,却均告失败。摔下来的人都受了伤,幸而晏斐防护得当,这才幸免于难。最后没办法,晏斐只好扒下身上披着的文弱小官的皮,亲自上阵,在风雨中踩着湿滑的凸出石尖,双手扒进石缝,一点一点地往上攀登。
他的壮举引来无数人走出帐篷,冒雨围观,就连皇帝、皇太孙、藩王、皇子、王爷都走出来,仰头看着在雨中紧贴山崖缓缓向上挪动的身影,不由得啧啧称奇。
听到那人是今科进士,现在通政司做个小官,安国公忍不住摇头,“有这身手,做什么文官?还不如到军中,只要打上几场仗,很快就能升上来。”
几位武将世家出身的国公和世子都表示赞同,军中官兵大都不识字不读书,像晏斐这样的人,出身侯门,中过两榜进士,又有极好身手,肯定前途无量。
晏斐背着一卷细长的绳子,顶风冒雨,惊险万状,终于爬上崖顶,随即垂下细绳,拉上粗绳,然后拽了几个人上去,又拉上去一顶帐篷和干粮、简单糅制的兽皮等等,免得这几个人在高崖上冻饿而死。
几个人搭好帐篷,轮流当值,观察周围情况。晏斐特意挑的眼力极好的人,站得高,看得远,即使风雨如晦,也能看到很远的地方,对于敌人的动向就清楚了许多。他们每隔两刻钟汇报一次,把观察到的情况写好,塞进竹筒,扔到营地中,自有等在那里的人捡起来送给英国公。若一切正常,自然不必理会,如果有敌情,英国公便立刻处置。这样一来,他们感觉耳目清晰了许多,不再被动应付,而可以提前部署,主动出击。
这一天,敌人大多袭击的是出外打猎和采摘野果的人员,对于专门对付他们的三大营官兵都绕着走。雨水冲刷着山林土地,将所有人活动的痕迹都消除了,很难追踪。敌我双方就如捉迷藏一样,在山中不停地兜圈子,若是狭路相逢,就狠斗一阵,若是远远瞧见,敌人便会退避,根本打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