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李锐偏好白描,不耐烦繁复的技巧,只要勾勒出型就行,李铭却颇喜欢工笔勾染,觉得能够静心沉气,兄弟二人作画互有特色。最后两人中李锐负责画形象,李铭上颜色,也算是相得益彰。
两兄弟每天琢磨着“三国演义”里的东西,又老是问两个先生关于“三国志”里的人和事,求他们详解,自然引起了两位先生的好奇。兄弟俩也没想瞒着两个师父,行事并不避讳,终于有一天,齐明辉看见了搁在擎苍院里那本顾卿口述、李锐记录的《三国演义》。
此时顾卿已讲到了第三十一回“曹操仓亭破本初,玄德荆州依刘表”,李锐也已记录到此处。虽首页上就明晃晃地写着“此乃家祖早年所得一本野书,真假五五之数,仅作小说之言云云”,但下面注解颇多,许多更是一些不凡的见解,非乡野之人能够识得,这让齐明辉心中铁定了这就是那位老国公自己所写,因涉及许多政治和军权之事,才假托的野书之名。
这位明辉先生惊为天人之下,丢下那本手抄册就要去内院拜见“邱老太君”仔细问询。还是李铭和李锐死死拉住,才没弄出在京里闹出“痴先生明辉擅闯后院,国公府女眷魂飞魄散”这样的烂事来。
饶是如此,看了这本手册,又详细问了“三国杀”诸般玩法的杜进和齐明辉,还是魂不守舍了好多天。
老国公由此在两位先生的心里,拔高到了几乎是“武曲星下凡”,专为来匡扶正统的高度。要不,怎么能解甲归田的那么利索呢?
☆、第37章 “小人”和“老妖”
西园;擎苍院内。
“少爷的月钱和太夫人一样;一月是二十两,一年二百四十两;七年下来一千六百八十两,加过年过节给的金锞子银锞子;赏玩的花锭……”新来的丫头苍岚把算盘打的“啪啪啪啪”响,苍翠原本是兴师问罪而来;每听苍岚说一声;心里的不安就更重一分……
苍岚心里一声冷笑;这院里少爷这么多年一直糊涂着,把所有银子都丢给这丫头管;竟也不看看每年数目对不对;连个账目都没有!只有某年某日领多少银钱这样的东西,能管什么用?
银子也有成色好坏,堂堂国公府嫡长孙,和府里太夫人一样吃穿用度的主子,居然银箱里有许多银饼不是足银的,这些银子颜色里发着青黑,怕是一两里成色不足八成。这么黑的银子,就连给下人发月钱下人都不会收的,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换回来的。下这么黑的手,这么贪,她们是有把握一直巴着主子房里不成?
再说锐少爷这么多年都没有怎么动过银子,最多取些散碎的银珠,应该所有银子都齐整,没被绞了用过才对,结果小库房里所有箱子她都开了,金锞子银锞子他们不敢动,除了银子被调包换了成色,还有些把玩的梅花银锭、招财进宝的金锭等缺了角少了边的。
要说这一屋子丫头小厮婆子人人都不知道此事,她可不信。大丫头是两个丫头住一个厢房,谁耍坏都有另一双眼睛看着,更别说还有伺候的粗使丫头们,若说就是管着银钱的苍翠一个人干出来这等背主之事,她不信。
现在这苍翠气势汹汹地跑到她房里来闹,怕是给人当了枪使。跑来出头为难她一个新来的丫环?也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才被少爷厌弃!最讨厌这种又蠢笨又贪啬的人,这府里太太真是什么人都用,才把这么内里藏奸的下人提到一等上!
“我就不说称重共少了一百六十多两银子,外面三十两就能让一个中等人家过上一年了,这一少就少了这么多,更别说银子成色……”苍岚可不怕得罪人,这群丫头婆子蹦跶不了多久了。“我一看就心里荒突突的,我要接了这银房,以后十张嘴也说不清,只好带锐少爷自己来看,和他说明银子成色的事情。可笑你们还觉得锐少爷浑浑噩噩,对银钱之事一窍不通,他是不通,但我们是用来做什么的?”
苍翠当场软倒在地。
“是锐少爷念在你们服侍多年,让我只把短少的银子和成色不对要费的火耗记下来,并没有报到夫人和太夫人那去。不然奴窃主物,还贪了这么多,在府里打死都不算出格。就算送到衙门里去,你们一家子都是要刺字流放。劝你还是好好当差,争取立功改过,主子仁慈,你们就别再想其他的心思了。”
苍岚见苍翠一头冷汗,面如金纸,冷哼一声,“姐姐可别这样,说出去还以为我在里面打了你。这是银房,托你的福,我还要登记造册重新做账,你避避嫌罢!”
苍翠从地上爬了起来,失魂落魄的走了。
苍岚啐了一口,继续理她的银箱子。
娘的!这么多八成的银饼子,就算一个月换一块也要换个两三年,这少爷是有多蠢笨一点都没发现?还是和主子爷说的一样,这擎苍院里全是窟窿,从上到下沆瀣一气,抱成团把这主子当傻子耍?
只盼溪儿姐姐快点来,好好整治整治这些刁奴。
要说这丫鬟这么厉害,是有原因的。她是今年初入府的外面丫头之一,在仆房里调教了半年,又细细学了规矩,算是新进下人里一等一的出类拔萃之人,这才被提早放进主子房里留用。
这苍岚原名张岚,是李锐的舅舅张宁回京时从通州带来的账房先生之女,她今年已经十四,只是看起来脸嫩人小,虚报了十二岁进的府。
她倒不是张府的下人,只是早就和府里另外一个大管事的儿子订了亲,说好过来这边府里给表少爷当丫头,到二十岁要嫁人的时候就回去,那边府里只有两边家人知道此事,对其他人都封了嘴,说是回了老家伺候生病的奶奶。
她在这边府里拿着二等丫头的月钱,她家里在张府也拿着另一份管事娘子的月钱,等她回去,两边都允诺少不了嫁妆,到时候风风光光的嫁人,她可和这里的家生子和没家可回的卖断之人不一样,有什么不对的,最多回家就是。
她和其他几个丫头小厮都是被张府安排进来的。她识文断字,在张府里规矩早就调教好了,所以才出头的快,其他几个是倒不是资质差,而是听主子的话,故意留在仆房,摸清其他孩子的底细,顺便结个善缘。再过一个月,他们怎么都要被放出来送到各主子那里了。
这时候苍翠和其他几个丫头到现在还在作死。殊不知等过一个月其他人陆陆续续进来了,到时候太夫人拿这银钱之事一发作,这擎苍院里还能留下几个“姐姐”!
哼,也不知道这几个丫头准备怎么“戴罪立功”。
苍翠失魂落魄的离了银房回了屋,在她屋里早就等着的苍舒和苍衣连忙凑了上来,自苍莲出疹子被移出西园,换了这个苍岚过来以后,她们就一直觉得如鲠在喉。现在苍翠领了原本是苍莲管着的杂物差事,这新来的却领了最重要的银房,她们趁着苍翠一肚子鬼火,怂恿她去闹上一闹,最好把那姑娘拿捏了最好。
她是外来的,在府里四处无援,今年也才十一二岁,能有什么见识?到时候态度一软,口风一松,发财生意一起做,不信她不愿意。
“怎么样?那小姑娘怎么说?”
“完了,全完了……”
“怎么了?怎么了?她发现了吗?苍翠?你怎么了!”苍衣看出苍翠不对劲,使劲摇了摇她的肩膀。“急死我了,你倒是说啊!”
“全完了,全完了,脸上刺字……流放……打死……”苍翠两眼瞪得直直的,说着骇人听闻的话,直把苍衣和苍舒吓得后退了几步。
“她怕是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