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放下,简净的车厢内又没有点灯。如今正是落日时分,光线暗得很,翁汝舟坐在云锦斓的对面,两人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黑暗密闭的空间里。去往皇宫还有一段时间,翁汝舟还要忍受这沉默的煎熬,她都快坐不住了,身子不由得动了动,活动着长时间曲起的双腿。长腿一伸,猛地踢上了什么东西,翁汝舟听到一声闷哼,顿时吓了一跳,忙坐起身:“对不起兄长。”
她寻思着她踢上去的力道也不重啊。翁汝舟想着她应该是踢到云锦斓的伤处,不由得挪了挪坐垫,坐近来,“兄长,你怎么样了?”
黑暗中,云锦斓的声线干净,低低传来,“无事。”
从翁汝舟这里看去,她隐约看见对面的男人缓缓伸手,摸着自己的膝盖,力道很轻地揉了揉。踢到他的膝头了吗?翁汝舟顿时想起,云锦斓之前在祠堂跪了一夜,后来又去挨了家法。她记得,家法是要跪在碎瓷上挨的。想着,翁汝舟心下一抽,顿时有些紧张地凑了上来,“兄长,你膝盖上的伤好了吗?”
“好得差不多了。”
似乎察觉到翁汝舟的目光,云锦斓微微抬手,拾起软榻上的披风,放在膝头遮了遮。翁汝舟的手却更快,猛地抬手掀开了那件披风,恰好此时帘子被风掀起,外面的光透过缝隙射了进来,照在那块颜色洇得很深的袍子上。膝盖上的那块布料已经隐隐渗出了血。翁汝舟一怔。她抬手想摸,一只手却忽然伸来,擒住了她的腕,低声道:“我来便可,别弄脏你的手。”
“可是……”云锦斓已经侧身去打开镶嵌在车壁上的小匣,边从里面抽出药瓶和白布,边道:“你会敷药?”
翁汝舟老实道:“不会。”
闻言,他的唇角微微扬起一道轻浅的弧度,“那不就是了,去对面坐着吧。”
翁汝舟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帮上忙,挪了挪身子,抬手将外面的帘子掀起来,用银钩挂着,光线涌入,方便云锦斓看得更仔细些。所幸他的伤口已经好了大半,此时也只是渗了一点血,云锦斓低头动作熟稔地将右腿包扎好,修长的指尖还给绷带打了一个漂亮的结。翁汝舟蹲在他的左侧,为了不挡住光线还微微偏过头,看着他熟稔细致的动作,道:“那兄长的左腿怎么样?”
“左腿没伤。”
翁汝舟微愣。难道他挨家法的时候只有右腿跪在瓷片上?云锦斓看着她抬眼怔愣的模样,忍俊不禁,解释道:“挨鞭子的时候不小心摔出去,左边膝盖刚好没跪在瓷片上。”
他笑时,眼尾微微上扬,儒雅又昳丽,翁汝舟微微垂下眼。挨鞭时被打得摔出去,可见云老爷打得有多重。“真的?”
翁汝舟总觉得这个继兄在耍她。“真的。”
云锦斓认真地回答。他掀开左边的裤腿,露出的膝头确实没有伤痕,只是满布青紫,肿得高高的。虽未伤,但跪着挨刑,也留下了肿痕。翁汝舟看着那道青紫不堪的痕迹,心口微滞,下意识别过眼。但很快,她又转过头来,眸光落在他的膝盖上,抬手轻轻揉了揉,“我帮兄长揉化淤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