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鳄姐急得不行,虽然现在太阳还没落下,离接亲还有一个多时辰,但是炽寰似乎在府里安插了“眼线”,向他随时汇报俞星城的情况,他在那儿都梳好头换好衣裳,上半身乖巧等待,下半生焦虑抖腿了——却听说俞星城还没起床。
那真是气得当场就要飞过来抓人。
幸好鸮远和胖虎把他连忙拦住,说什么:“人世间的婚礼不能这么随意,要不然没有好福气!上君,没有好福气的意思——就是女人会变心的!”
炽寰气得抓着柱子差点变成盘柱龙:“她敢?!”
鸮远连忙劝:“好福气可比什么都重要,您再等会儿,这不还有一个多时辰呢。俞大人那头肯定在赶紧梳妆打扮,想来跟您道歉呢。”
炽寰在妖馆焦急的踱步,生怕自己这婚结不成,有些外地前来恭贺婚礼的小妖,更有一些花枝招展的女蛇妖母狐妖,扭着屁股拿着小拇指头都能拎动的小礼物就来了。她们风尘仆仆,今日才赶到京师,才刚来妖馆想要拜见上君,就被炽寰几道风抽出去:“你们当年想蹭我修为,今日还想蹭我的好福气!尔等再想毁了老子后半辈子,老子就让你们没有后半辈子!”
那几个蛇妖狐妖本来还想哭出几分梨花带雨,可送礼姐妹团之中还有一两个脑子清醒的,想起来炽寰的本性:“别哭了,哭他也欣赏不了,浪费什么劲儿呢。姐妹们,咱们把礼放下,出去吃酒吧。京师的有钱男人可多得很呢!”
那头,俞星城却不紧不慢,坐在梳妆镜前头,十几个小妖鱼贯而入,开始给她梳洗打扮,鳄姐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过来给她薰衣裳,也让人把另外仨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姐妹给架起来梳妆。
俞星城掏出怀表:“不着急,这不还有一个多时辰吗?来得及。”
鳄姐:“炽寰上君就怕您迟到了!他恨不得您能提前来,能表现出一点迫不及待的样子。再说,这时间也很紧张了——”
俞星城转头抓住鳄姐的手:“是我成婚啦,我都不担心。没事,别搞太复杂,梳头半个多时辰也够了。”
俞星城没有弄什么盖头或者是花钗大袖、凤冠霞帔,甚至没有穿命妇礼服,只让鳄姐梳了个繁复也成熟些的挑心环髻,珍珠缀髻,翡翠花点,发髻上有一只金银小凤,凤尾灵动。万历之后,民间移俗,愈发胆大,福建江浙等地民女用凤冠者甚多,跟她们相比,俞星城这梳头算是朴素了,可对她来说,仍是极少打扮的这么富贵。
刚离家时没钱,后来有了点钱就奔波,她对打扮也没有太上心,瞧着镜子的自己有些陌生。鳄姐善于化浓妆,俞星城以为自己不合适,但眉毛虽浓黑却细窄灵动,两腮晕染如前唐却也妩媚,半唇妆称的肌肤如瓷偶。
俞星城瞪大眼睛,浓妆反而显得她眉眼灵透,心窍通拙。
纱帘一遮,午后映照,屋里染遍夕阳,旁边是小妖在熏衣服,俞星城就像个塑金镶珠的玉脸观音坐在袅袅香火里。
她的礼服款式也有些古旧,是个齐胸襦裙配对襟衫子,红色黑边,一层层堆上来并不是很重。鳄姐激动的一直在说这料子多么多么好,俞星城发现,什么东西想要听起来牛逼,只需要千年二字,加上灵或仙字,再配上凡间的名称,顶多再多加个龙凤雪珍几个自个儿,就听起来十分了不得。
比如这刺绣是用的千年仙龙金线。
比如这布料是两千年灵珍蚕丝。
俞星城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把铃眉给的匕首,杨三木给的耳环还有肖潼给的吊坠,一一戴好。
看时间差不多了,院子里车马也备齐了,差不多第一批客人也都到府上了。能邀请来的人,基本都是熟人。只是她没想到第一个来的是温骁。
俞星城那会儿正抱着裙子骑上了飞马,温骁一身银色曳撒站在门廊下头,发愣的看着她,而后道:“我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俞星城笑起来:“我又不是不能见人的新娘子,我这还打算骑上飞马跑去妖馆接亲呢。”
温骁走过来几步,院中方块大的夕阳,俞星城和身下那挂着铃铛与红色帛布的飞马立在夕阳里。
温骁:“京师上空不让随意飞行,你这可以吗?”
俞星城:“我的人脉也不至于连个牌子也拿不下来,今日燕王、啊不,太子——算了,就是朱略也帮忙打过招呼了,你没发现巡逻的仙官都没往这附近来吗?等到了空中,再有妖能够施法隐形,不会显眼的。”
温骁点了点头:“你今日很好看。比我想象里能想到的所有的样子都好看。一直还觉得,盖头与凤冠,或那些新娘娇滴滴的姿态不适合你。瞧着你穿着大袖襦裙骑在马上,反而觉得再合适不过了。”
俞星城笑了起来:“二爷先坐着,铃眉她们一会儿打扮完也出来了,我去接亲就立马回来。”
接亲的阵仗其实也不小,这院子里,只瞧见俞星城的飞马,和一架六匹飞马的华丽马车飞上了空中,那马车上头绘满金线,四角有琉璃车灯,金光一闪便消失在半空中,而院子各处,最起码也升起来七八架马车,伴行者二十余人,而后朝俞星城离开的方向跟上去,纷纷消失在了空中。
俞星城差不多是提前了一刻多到达了妖馆,当接亲的车队在进入妖馆附近的结界后,也褪去隐形,俞星城一看这妖馆中穿红戴绿的诸多陪同小妖,各个丧着脸,心知大事不妙。
她一路进去,步伐快速,妖馆她也熟悉,知道炽寰必然是占了最大的主屋当“闺房”,正要去寻他,才拐过一个角,就听见一阵脚步声,炽寰喊了一句:“你们滚出去!”,而后就重重的合上了房门。
俞星城到了门口,只瞧见两个公狐狸穿着小厮的衣裳立在门口,瞧着俞星城有些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