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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第3页)

“请上座。”李元晔并不在意,抬手命人备二席。

“不必麻烦了,我与郎君同席即可。”

但凡士族,哪怕亲近之人于家中,也鲜少同案——兰奴忍无可忍,怒视着她,李元晔倒是平和,只是微笑拒之:“食案窄小,恐唐突女郎。”

元梓桐抚了抚腰间宫绦,略有些玩味地审视了他会儿。可惜从始至终,他都意态从容,神情磊落。元梓桐心道:此人倒是难得的雅量,遂冁然而笑,在另一侧置案跪坐。

李元晔祭谢过大地,正坐举樽,侧身酬敬她。她却抬手在虚空中按压:“我们鲜卑儿女,不兴这些虚礼。”

兰奴忍不住在一旁嘲道:“羯狄蠕蠕,野蛮粗鄙。”

元梓桐恼怒于一个侍婢也这样无礼,但是碍于李元晔在侧,只能强自忍耐,心有不屑,回问道:“不知女郎郡望何处?”

兰奴傲然道:“公子郡望陇西李氏,奴婢幼时入府,得夫人垂怜,随侍公子左右,已有数十之载,拜于江陵一脉李氏族下。”

元梓桐吃了一惊,望向李元晔:“郎君籍贯陇西?是江陵李氏一脉?”

“正是陇西江陵。”

“不知令尊谓何?”

李元晔略微拱手,恭敬道:“家翁陇西李善德(李陵,字善德)。”

“原来是江陵李公,失敬。”彭城县主确实意外。江陵王李陵的封地同在南部边境,却在豫州东南,统辖荆州。

李陵虽然是汉人门阀子弟,其先太~祖妣宇文氏却是太皇太后的亲妹妹,江陵李氏一脉得此荫庇,自宣帝承继文帝以来,都很得皇室器重,更赐其七代子孙皆以‘元’为名首,寓意二者为一家。李陵虽是皇亲,却终是外姓,本也只得承袭郡王规制的食邑,位在三公之下,却得享亲王尊荣,封地、食邑皆与河南王元瑛不相上下,在南方算是一方豪强。但是,本朝皇帝继位后,似乎对李陵多有不满,又因为李陵不久前入京朝圣时得罪了国舅高兆,几遭弹劾,如今尚在京都洛阳受审。

不过,她对这些朝堂上的事情不清楚,只闲暇时听兄长说起,皇帝并没有对李陵怎么样,也没有罢黜他的官职,只是暂时幽禁在文书堂,命其抄写经书百卷,以作反省。

元梓桐不禁又问:“恕梓桐唐突,不知郎君在家行几?”

“李氏元晔,行四。”元晔淡淡道。

元梓桐心中一突,避席起身,身子微微伏低,顿首正拜:“竖女无知,拜见琅琊公,邸下恕阿九冒犯之罪。”

她行此大礼,当然不仅仅是因为琅琊公这个称呼,说到底,琅琊郡也不过是江陵下辖荆州八郡之一,他更不是开国郡公,沿袭江陵王爵位,不过从一品之位,俸禄更是拟同二、三品,秩中二千石,让她真正折服的是他这个人本身。

世人都知道,江陵王李陵有两个了不起的儿子,嫡长子李元宏,年二十又五,封清河王;嫡次子李元晔,年十七,封琅琊公。二人少年成名,容貌出众,文采风流,前者十六于范阳登高雅集策论而被时任中正官评为二品,拜大名儒陈郡谢远为师;后者乃是南朝第一名士琅琊王恭的首徒,年方十四便被巡至的太师、太保亲评为一品,以一篇《汾阳集序》技惊四座。九品中正制度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那就是士族子弟但凡入品,必为六品之上。但是,哪怕如此,也鲜少有如此年少之人被评为上三品,更遑论是一品,北朝已有百年未见。此后北地士族皆谓:“江陵李氏有二郎,天下谁人不识君”。

此二人者皆是当世少有的俊彦。

又因其二人仪表俱佳,姿容冠世,有好事者将二人名列北朝四大美男,谓之“江陵二昳”,意为姿容昳丽,无可比拟。

在这个极度崇尚美的时代,女郎妇婆并不掩饰自己对美的喜爱,较之南地,北地风气更浓。传闻李元晔在骊山草堂求学之时,县中乃至临县外郡女郎妇婆每每携闺伴密友来看,三五成群,将个偌大的骊山围得水泄不通,夫子嗟叹,士子怨怼,逼得他不得不移居骊山东南的荒僻险峰,只求一刻安宁。又因其小字檀奴,世人便称其为“江陵檀郎”。

时人皆以貌取人,简直叹为观止。昔年潘岳携弹弓于洛阳城中投射,女郎妇人连手围之,争相赞美,大才子左思想要效仿,结果因为长相丑陋而遭老妪唾弃、老媪投掷。

如此天差地别,叫人忍俊不禁。

元晔回礼:“晔乃庸人,不敢当此重礼。”

元梓桐笑了,挑眉道:“公若为庸人,世间何人敢称士子学士?”

“女郎严重。”

有胡姬进来换盏,撤下空盘,端上一道酱肉片。菜肴是刚刚出炉的,还滋滋冒着热气,色香味俱全,非常诱人。

“君侯先请。”元梓桐笑道。

元晔谢过,执箸欲夹,手却忽然顿在那里。

元梓桐有些心虚,偷看他的神色,佯装镇定道:“有何不妥?”

元晔敛去了眼底藏匿的微笑,坦然食之,只道:“无。只是想起家君远在洛阳,年节之时,唯有大兄、阿母和幼弟在侧,一家人始终无法团聚,不觉心有戚戚。”

元梓桐自小就对他多有倾慕,如今见面,爱意更甚,见他失落不免心有不忍,抚慰道:“令尊人品贵重,忠良贤能,朝野上下无不敬服,素得至尊倚重。此次罹难,定为小人构陷。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正身直行,众邪自息。至尊圣明,定然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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