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丹自从看见阿奴上次在木雅草原训练哥哥阿罗和阿都的所谓“特种兵”训练计划,活学活用,改了一下拿来训练自家的私兵。每天一大早,可以看见一大群小兵卒子身背大石块跟兔子一样在拉格庄园紫红色的长街上蹦蹦哒哒,至于负重长跑拉练那更是家常便饭。
拉姆扯住鸡毛当令箭,硬说自个是王妃娘娘 派来给他们这些教头送酥油茶润润嗓子的。可是当她把酥油茶端到拉隆嘴边,看见他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对自己爱答不理的,不由得有些泄气。她喜欢拉隆好多年了,以前自己年纪小,后来他一去不回,人等回来了却看也不看自己,整日里只会跟那些老女人鬼混。王妃她们一直说自己是个美人,可是为什么别的男人都像苍蝇盯着臭蛋,啊,呸呸,自己可不是臭蛋,拉姆欲哭无言,她被王妃带坏了。
她一开始时对王妃娘娘感激涕零,可是随着任务的艰巨性被逐渐体现,每次她铩羽而归都会从王妃的眼神里发现揶揄。她终于恍然大悟,王妃娘娘吃饱了撑的无聊了。她实在冤枉阿奴了,庄园一团乱的账务还有那双胞胎已经让阿奴和卓玛筋疲力尽。
特别是这座庄园年久失修,远远看去,外表上那紫红色可以遮盖一切。住进庄园后,她才发现很多处墙体都开裂了,墙上到处是雨水留下的黑色霉斑,近看惨不忍睹,再不整修这座近百年的庄园就要沦为古堡危房。顿珠居然可以视而不见这么多年,拉格庄园还矗立不倒真是奇迹。
所幸仓库里还算殷实,但是据卓玛讲云丹这些年开销极大,积攒了几十年的家底几乎都搬空了,现在的库存不过是以前的九牛一毛。庄园以前在拉格人头的大夫人手上很是兴旺,自己妹子顿珠没有这方面的长才,加上底下的人偷奸耍滑,连吃带拿,庄园的财政才渐渐落拓下来。云丹虽然精明,但他毕竟是男人又是独子,而且常年不在家,缺钱就向家里伸手,他混到如今这个人五人六的地位上,自己锅庄的收入全部贴上,甚至罗桑也将大半数的家财拿出来,他才能运转的开。那年跟绒巴人打一仗几乎耗光了他们家的所有积蓄。
这个败家子,想起他向来前呼后拥侍女成群,排场十足,阿奴气得倒仰,愤愤捶桌,养男人那是必需(歧义啊),养那么多整天对着他抛媚眼的女人干嘛?阿爸没有再娶,自个也没有多出个弟妹什么的,那些钱钱都是她的,这家伙毫不客气拿走,也从来不知会一声。
阿奴算了算,光是那些私兵开销就不小。没有哪一个家族像他这样养着上千人的私兵,最多一两百人,大都是手下的头人们供养着,平日里那些非正式的武士们还要放牛下地,打仗时再聚在一起。领主可以向那些小头人们的土地抽抽税什么的,个个富得流油。
但是她知道砸西和央金遁去了北边雀山儿一带,那边的人跟云丹并不对付。按眼下的情势来讲,私兵必须得养着才行。
阿奴想起当年古戈买回那个瘦的皮包骨闪着一双怯生生大眼睛的小女孩的情景,若是能想到这个女人日后给他们造成这么大的麻烦,损兵折将不说,李长风差死在她的手里,如今还成了一贴狗皮膏药甩不脱,当初就应该活刮了她的皮给阿爸做法器。
云丹一进屋进看见妻子握着毛笔在咬牙切齿。脚步顿了一下,他是来通知阿奴晚宴开始,打谷场上已经是载歌载舞,问她要不要下场跳舞的。但是这些日子阿奴看见他就没好脸,他才从卓玛姨妈那里知道家里的财政危机,而且阿奴已经知道了罗桑为自己差点散尽家财,加上扎西、央金两人说动了雀儿山那边的头人们准备对付自己。这些负面消息导致他看见妻子就心虚,那是只猫儿储钱罐,一向只进不出,把她未来的遗产挥霍一空,她第一时间没宰了自己只怕是看在儿子的份上。
阿奴听见脚步声停顿之后再无动静,诧异地抬起头来,看见云丹赔笑立在一旁,她微笑着伸个懒腰站起来:“开场了。”
“是。”见她脸色和煦,云丹受宠若惊,探头看见她压在桌上的信封,仔细一看那收信人他惊讶道:“钱串子,这个名字真奇怪,啊,是那个王老将军的儿媳妇。”
“是。”阿奴拉起他往外走,“小槿和小洛呢?”
“跟着阿岩和哈伊拉木还有小琼玛在跳舞。”讲起孩子,云丹笑眯了眼。阿奴下令孩子周围的人全部讲吐蕃语,没两个月的孩子就会叫“莫拉”“波拉”(奶奶爷爷),喜得拉格头人老泪纵横。
“才刚学会走路就想跳舞了?真厉害。”阿奴夸完孩子,将话题转到钱串子身上,“上次钱串子手上的一支商队卡壳在那个鱼渡的土匪王九春手上,不知怎的,她探听的王九春与阿仲有交情,飞书找阿仲帮忙,如今该找她还人情了。”
王启海剿匪之后又回到青海。他剿匪有功,根据荫补制度,儿子也被封了个正九品的忠训郎兼合门祗侯。威德将军府里两位老少爷们,老的只会打仗,小的是个二愣子,大手大脚惯了,府里财政吃紧。钱串子官夫人的位子还没坐热就要开源节流,被逼无奈偷偷在底下做起生意来。
阿奴见云丹的家底差不多被抖搂一空,绞尽脑汁想出两天路来。
皇帝对蛮族首领的赏赐向来丰厚。今年打点一下,明年回去的时候,顺便遣人朝贡,同时将再一次扩大的领土报上去,也可以虚报,反正没人来核实,按汉廷的赏赐标准起码可以翻倍赚回来。不过这个只能几年一次,要是年年上贡,只怕刘抿再好大喜功,看见云丹的使者也会控制不住关门放狗的冲动。
自己控制了雅州往昌都的茶马道,那是不用多说了。
察木多是青海往拉萨的中转站,她想跟脚钱串子商量,将茶叶绢帛油粮等物品由商队经青海翻唐古拉山运进来,再由老宗吉那里转往拉萨贩卖。钱串子仗着王启海在青海经营二十余年的人脉,可以在那一带畅通无阻,这一条才是长期有效地财路。
云丹听完就瞄了阿奴的胸口,生完孩子之后那里大了不少:“上次人家成亲,你送人家什么?还敢跟她合作?”
阿奴脸一红:“没看见是阿仲的笔记嘛,再说了,王衙内筒子一样是母丧加国丧,跟沈夫子一样悲催地等了近四年才得以成亲。阿奴记恨他们父亲当年议论自己胸部的大笑,算准了人家成亲的日子,特特从南边运了两大车青木瓜,在新娘子刚刚进门时以梁王赏赐的名义跟着后脚运进去,祝钱串子和王衙内早生贵子。
钱串子的父亲当年事王启海的亲兵,后来跟西夏几次大仗,兄弟们死伤殆尽,他整日里忙着找棺材。受伤退伍之后娶妻生女跟着王启海过活,干脆以卖棺材为副业,只是要军队里需要那物事,他本来只收本钱。而且还有一项业务,代军队送战死弟兄们的骨灰回家。所以在青海军队里很受尊重,这次来得都是兵痞,有些跟钱串子混得很熟,看见那木瓜,再看看新娘子的平胸,不客气的哄堂大笑。
婚礼被搅局,加上那些弟兄们足足嘲笑她到现在,即使阿奴和刘仲云丹派来的人奉上结婚厚礼都不能平息钱串子对阿奴的愤怒。
所以云丹才觉得这项建议不靠谱。
阿奴却胸有成竹。当年他们给谢礼的时候,那个钱串子看见云丹的红宝石,那小眼睛亮的超规格,一看就知道也是个见钱眼开的。
才刚刚走下楼梯,云丹看见拉姆正在朝拉隆走去,连忙捏了捏阿奴的肩膀,“你看,拉姆今晚能成不?“
拉姆也想对了一件事,王爷夫妻两个是很有些恶趣味。
拉隆拉着他们十几年,忠心耿耿,一家老小都曾被拉隆救过性命。不过这家伙除了武艺高强,那脑容量跟王衙内是一个等级的。就是给他一块领地,只怕那天也会被他睡女人睡没了。
阿奴有心给他成个家,无奈他浪荡习惯,找个女人管束自己的事他可不干。牛不喝水强按头的事阿奴做不出来,也就算了。如今看这个拉隆愈挫愈勇,云丹和阿奴好奇之余打起赌来。云丹很了解拉隆,他绝对是寅吃卯粮的家伙,对家庭一点概念也无。不过阿奴看好拉姆,那姑娘来自草原,据说会点摔跤,赛马会上骑马拔杆的本事不会比云丹的那些勇士差,是个狠角色。
打谷场上歌舞喧天,云丹在主席上弄了个火锅,里面鱼翅,海参,鱿鱼,瑶柱,金钩,口蘑,粉条,夹杂着孩子爱吃的肉圆鸡汤,用酸汤沾着吃,味道鲜美绝伦。阿奴尝了两口:“你从醉月楼学的?酸汤不错。“
云丹看见小槿爱吃,连忙吹凉了喂她,边回答:“上次看见了,回来试了一下,难得的是千里迢迢带这些食材,忘记带酱料了,干脆用腌制酸青菜的酸汁。“
阿奴一听是腌菜汁就停了下来,连忙阻止云丹去沾那腌菜汁:“腌制的东西别给孩子吃,那个要是没腌熟的腌菜会吃死人的。”一面吩咐收起那些酸汁,一面叫人去泡煮阿坤带来的芒果干。
云丹吓了一跳,连忙从小夕槿嘴里用抠出小半粒肉丸,小夕槿楞了楞,她吃的正欢,转眼嘴里空空如也,砸巴了一下嘴,真的没了,委屈得哇哇大哭。
见她哭得飙泪,真是伤心了,那可不多见。阿奴连忙笑着将她的儿童椅转过来,正好对着哥哥夕洛。小夕洛还没来得及吃肉玩,嘴里正塞着满满的神仙粥。小槿一看不哭了,抬头看向母亲,细声细气地指着哥哥的粥:“要。”语气坚定,不容置疑。这是他们刚学会的词。
阿奴得意地朝云丹一扬眉。她发现只要两孩子在一起吃饭,绝对比分开喂得又多又快。之前双胞胎老打架,吃饭的时候也不消停,阿奴只好将他们隔开,没多久发现两人的饭量大减,还添了毛病,每次吃饭饭都要从她那里讨来很多好处才肯大爷施恩似的张一张小嘴巴。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