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看出来的。”
“此前你并未见过我,如何看出来?”
“一支队伍好比一个人,队伍的外在表现反映了统帅的内心。”
阿尔斯兰一惊,感到来人不简单:“请先生说说我有何愁?”
“旗帜不整,行军缓慢,说明为帅者心中迟疑,无心征战。”
“我承父命,灭除黄教,上下一心,斗志高昂,或许天寒地冻路途难行,速度慢了一些。”
固始汗扬起头,目光直视,语气却很诚恳:“老夫久闻大王子贤良聪慧,不忍睹一步走差,英名扫地,今见王子印堂乌青,目光散乱,一月之内必有不祥。老夫一片诚心,王子却拿大话搪塞,如此只好告辞。”说着站起,做出要走的姿态。
“先生何必认真,我也随口说说而已。来,先共同用餐如何?”
卫兵换上一盆肉,直冒热气。固始汗谢过后坐下吃起来,也确实饿了。他抓起一片肩胛骨一边啃一边用小刀剔,似无意间,手上那枚大钻戒在骨片上划了数道痕。
“王子,我们毕竟初次会面,对老夫之言或难深信。老夫一生走南闯北,对占卜之术略懂一二,不妨看看神佛的意思再说,如何?”
“好,好,请先生占卜决疑。”
固始汗抖起十二分精神,请佛、上香、顶礼、诵咒,手舞足蹈,直看得王子眼花了乱,最后拿起那片羊肩胛骨,又是清水擦拭,又是酥油涂抹,然后放在火盆之上烧烤,十来分钟后只听啪一声,卦成。擦去灰,只见骨片上许多凌乱细纹,王子久视不解,转身去找卦书。
“王子,书上没有卦底。羊骨卦最是灵验,但有五大谜卦少人能解,须以文殊五智对应破拆,多少高僧终其一生,能解一二即不错,能全解者只有滇北乃春活佛一人。十年前我重金投拜其门下,其时活佛已有百岁,让我在一洞内静修三月,到后来暗中看物如同白日。出来后,活佛问我洞内所见何物,我答除石壁外,只见一蜘蛛结网。活佛说我根器欠利,只合学一卦,据洞中所见即学蛛网卦吧,并说日后当以此卦相助贵人,看来是应在王子身上了。”
“蛛网卦?”阿尔斯兰再一端详,果然骨片上横横竖竖许多细纹状如蛛网,不由益信,“请先生指点。”
固始汗又行了一套仪式,再向东南方向三磕头,整衣端坐。
阿尔斯兰也不禁正襟危坐。
“从卦面看,对于出行者来说,蛛网卦在五大谜卦中最为凶险。”一停。
阿尔斯兰目光悚然。
“蛛网如麻,是预示前方岔路甚多,状况复杂,若应对不慎,误入歧路,则如蜘蛛被网所困,越缠越紧。王子细看,纹路中有一隐约小圈,此乃王子此行目的地,即使侥幸到达,也将陷入此地难以自拔。”
阿尔斯兰大惊失色,起身拜道:“务请先生明示,定当重谢。”
固始汗使一眼色,阿尔斯兰摒退侍从。
“我看大王子乃一忠厚实在之人,也就不绕弯子了。老汗王春秋已高,但至今储位虚悬,然其心之所向,可谓路人皆知,大王子领军开拔后,竟有人说新年初一老汗王要在日月山口举行传位大典,传给……”
“不,不,先生勿信,此、此乃传言。”
固始汗一笑:“这种传言我如何能信,但其背后隐藏的含义不可不察。大王子想过没有,此次入藏,若出师不利,必受责罚,正给人以夺爵口实。即使胜了,也不过替别人打下一块地盘,功劳越大越不见容反遭猜忌。可见此次出征无论胜败皆是危局。”
“先生所言,情理透彻,只是我该如何应对,万望先生指一条明路。”阿尔斯兰差点儿给固始汗跪下。
“蛛网卦吉凶相连,祸福一体,正因为看似无路才给你留下走出一条大路的可能,今天这羊骨卦实乃大吉也。”
“实不瞒先生,弟子从未单独领兵出征,下一步如何行事,还要仰仗先生指点。”
固始汗沉吟片刻问:“你这里说话可方便?”
“请到小帐说话。”阿尔斯兰将固始汗引入与大帐相连的一个小帐篷,即其卧室,嘱亲信卫兵好生看守。
半个时辰后,密谈结束。这回阿尔斯兰真的给固始汗跪下了,作为酬谢,赠黄金五大锭,每锭足有十两。
第二天刚蒙蒙亮,乌恩按习惯正要睡个回笼觉,起床号响了。待早饭后集合时,只见军容齐整,面貌一新。正在纳闷,瞥见“巴赞”及随从收拾好行李正站在山坡上注视着开拔的队伍。心想,莫非这人真懂什么占卜解愁之术?何故大王子一夜之间就像换了个人?“巴赞”也看见乌恩了,忙笑着拱手。乌恩神秘地笑了笑,冲“巴赞”竖起大拇指,两人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