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从后面拍了一下托马斯的肩膀,他惊叫了一声,转过身去看到民浩。民浩的视线越过他,瞪着窗外那个在疯狂尖叫的家伙。
“到处都是这些人。”民浩说。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忧郁沮丧的情绪,这和托马斯的感受完全一样。看起来他们前一晚还在怀抱着希望的一切,现在都已经沦为一场空了。“而且那些救了我们的人也无影无踪了。”民浩补充说。
在过去几个星期里,托马斯一直生活在恐惧之中,但是这也太过分了,得到的那片刻的安全感只是为了再次失去罢了。虽然甚至连他自己都感到震惊,他还是将那一小部分的个人情绪快速地放在了一边,那部分情绪让他想要跳回自己的床上去,大声骂粗话。他将回忆起的母亲和父亲,还有那些人发疯时所残留的痛苦全都抛在了脑后。托马斯知道必须要有人掌控局面——如果想从这场浩劫中再次活下来,他们需要制订一个计划。
“他们中有没有人已经进来了?”托马斯问道,一种奇怪的冷静漫过他全身,“是不是所有的窗户都有这样的护栏?”
民浩冲着这间长方形房间墙壁上的许多窗栏中的一道点了点头:“是的,昨天晚上太黑了,没有注意到他们,尤其是被那些愚蠢的镶边窗栏挡住了视线的情况下,但是我很庆幸地确定窗户全都装了护栏。”
托马斯看着周围的空地人,一些正从一扇窗户跑向另一扇往外看,另一些则挤在一起成为一个个小群体。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半是怀疑,半是恐惧的表情。“纽特在哪里?”
“就在这里。”
托马斯转身看到了这个年龄比他大的男孩,天知道他有多么想念他。“情况怎么样了?”
“你以为我已经有了那些血腥人的线索了吗?一群疯子看起来想要拿我们当早餐,我们得另外找个房间集合起来。这些尖叫声害得我头疼,就像有人往我脑门上钉钉子一样。”
托马斯茫然地点了点头;他同意这个计划,但是希望纽特和民浩来管这事儿。他急着要联系上特蕾莎——希望她的警告只是梦境的一部分,是他精疲力竭后深度睡眠中出现的一种幻觉。还有看到他妈妈的幻觉……
他的两个朋友走开了,高声喊叫并挥动他们的胳膊来召集空地人。托马斯心惊胆战地回过头去,又看了一眼窗户边那个面容残破的疯男人,然后马上转开视线,希望他的头脑中不要留下那些画面——血淋淋的被撕裂的肌肉,疯狂的双眼,歇斯底里的尖叫。
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托马斯跌跌撞撞地走到最远处的那道墙边,重重地靠在墙上。
特蕾莎,他又一次在他的脑海中呼喊着,特蕾莎。你能听到我吗?
他等呀等,闭上双眼集中意志力。在想象中伸出看不见的双手,努力想要掌握她的某些踪迹。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一丝浮光掠影或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更不用说回应了。
特蕾莎,他更急切地呼唤,努力地咬紧了牙关,你在哪儿?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都没有。他的心似乎越跳越慢,几乎停了下来,感觉像是吞下了一大团毛茸茸的棉花,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他睁开双眼,看到空地人聚集到了那扇通向公共区域的绿色门边,他们前一天晚上刚在那块公共区域吃过比萨。民浩在用力拉着那个圆形的黄铜门把手,可是拉不开,门被锁上了。
而唯一的另一扇门是通向浴室和更衣室的,那里也同样没有其他出口。出口就只有这些,还有那些窗户。所有的窗户都装着金属窗栏,谢天谢地。每扇窗户的另一边都是愤怒的尖叫和呐喊着的疯子。
即使忧虑噬咬着托马斯,像硫酸一样流入他的血管里,他还是暂时放弃了继续联系特蕾莎,加入到其他的空地人中去。纽特尝试打开那扇门,结果也是一样徒劳无功。
“门上锁了。”他咕哝着,最后只能放弃了,手臂无力地垂到了身体两侧。
“真的吗,天才?”民浩说。他那双强有力的手臂紧紧抱在一起,手臂上的血管都凸了出来。有那么一瞬间,托马斯还以为他看到了血液在里面涌动的样子。“难怪你的名字起得跟艾萨克?牛顿一样——多么惊人的思考能力啊!”
纽特没心情跟他拌嘴,或者也有可能他很早以前就已经学会对民浩那些自作聪明的俏皮话充耳不闻。“我们来把这该死的把手拆掉。”他向四周看了看,像是期望有谁会递给他一把大锤子似的。
“我希望那些该死的……眩疯病人住嘴!”民浩喊道,转过身去朝着最近的一个怒目而视,这是个面貌看上去比托马斯见到的第一个男人还要可怕的女人。一道流着鲜血的伤口贯穿了她的整个面部,一直延伸到她头部的一侧。
“眩疯病人。”弗莱潘喃喃重复着。这个毛发浓密的厨师直到刚才都一直保持着沉默,几乎没人注意过他。托马斯觉得他现在的神情,比当初他们打算与鬼火兽们作战逃离迷宫时似乎还要害怕,也许现在这样的局面更糟。昨晚他们上床睡觉的时候,一切看起来都很好很安全。是的,也许这样是要更糟,安全感突然被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