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桀颜色快,趁卫烆发怒前忙跑到卫泱身边将她护在身后:“阿妹怎么瘦成这样了?几件衣服叠在身上还这么单薄。”
卫烆微微一怔,怒火却是消了些。
他问道:“今日你可是动手教训了你二娘身边的丫鬟?”
卫泱淡淡道:“我只有一个娘,没有什么二娘三娘。”
梁玉也不争辩,咬着唇,像受了天大委屈,彰显自己一颗包容之心。
“父亲,泱泱平日待人温和,此次出手教训丫鬟定非她的错,且泱泱是公主,教训一个丫鬟也无不可。”卫兖亦向卫烆求情道。
梁玉轻瞥一眼这个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对他已无半点关怀希冀,向看着陌生的年轻人一样。
“今晚去跪祠堂,三日不准出家门。”
卫烆疲惫道,每天国事天下事不断,他的精力不断透支,已无心再顾家事。
卫泱道:“不跪。”
卫烆扬声斥道:“你何时变得这样目无尊长了?你娘教你的诗书礼仪都忘光了吗?还是在宫里被你舅舅给宠昏了头,伦理纲常都不记得?”
卫烆手拍桌案,便要起身,但因动作突然,轻咳了起来,梁玉忙扶他胳膊道:“算了算了,并非大事,就算泱泱不是公主也是咱们卫家的小姐,教训个丫鬟有何不可?”
梁玉话里突出她是晚辈一事,看似求情,绵里藏刀,杀人都不见血腥。卫桀与卫泱也向来心意相通,卫泱未来得及开口,卫桀已将她的话抢先在前:“卫泱是我们卫家的小姐,是我阿娘的女儿,与二夫人何关了?”
“混账!真是给你们母亲丢脸!”
卫烆一耳光落下来,卫桀生生受住,这一耳光打翻了卫泱的眼泪,她彻底厌恶了卫烆的虚伪,母亲都不在了,也不知他做戏给谁看。
“阿哥和三哥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我在宫中时亦善德知礼,何处给阿娘丢脸了?怕让阿娘丢脸的是阿爹。”
这是卫泱藏在心里的话,第一次说出来,听的人都有些吃惊,卫烆在他们心中是威严的象征,即便是皇帝也不敢这样同卫烆说话,卫桀才挨了一巴掌,卫泱这是有意要激怒卫烆的意思。
梁玉以为自己最熟悉卫烆的性子,他如今在这个位置上,最重视不就是面子?如今被亲女儿当众反驳,虽都是家里人,但威严何在?
一想卫苒是被慕湛那禽兽害进宫的,她便更恨卫泱,巴不得她随慕湛那乱臣贼子一块被乱箭射死,都不足换回她的苒姐儿的青春年华。
卫烆被卫泱一句话呛住,又咳几声,但斥责的话始终没说出口,只是淡淡道:“你随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要放弃古言路了
☆、白花
卫泱随着卫烆一路绕过后院来到祠堂,谢尔行的灵牌被孤零零供奉在这里,卫泱不知母亲在底下是否也是如此孤寂。
阿娘以前最喜欢她和哥哥们陪在身边,她不喜欢冷清的。。。
“我知道你恨我把你嫁到西北去,但既然已经出嫁,便该守女德,两夫妻间关系太僵,对谁都不利。”
“泱泱谨遵父亲教诲,若慕郎有归来之日,必当好生与他相处,不再生事端。”
如今的东阳城对她而言已然陌生,倒还不如武威城来的亲近。大概是因为在武威城,不论多任性做多少错事,她都只是卫泱,而在东阳城里,她是长公主之女,她也是公主,是卫家嫡女,唯独不是卫泱。
其实她与卫烆他们一样心里有数,慕湛若是打了胜仗,就不会回来了,她于他不过身外物,若他下定决心要反叛朝廷,那更不会顾着她,因为她只会是拖累。这段婚姻未能好聚,也不必好散,卫泱坚信过一些时日再经历一些事,这段婚事总会被忘记的。
至于她日后,横竖做不了她自己,身上再背负一个反贼之妻的名号又如何。只要往生不复相见,她仍有获新生的机会。
而他会拥有一朵温柔的解语花,也许他已经忘记他又为娇蛮任性处处惹他不快的小妻子了。
千里之外的辽东战场上还未结束苦寒之冬,应王狡兔三窟,为绝后患,打一场痛快的胜仗,慕湛所带领的西北军已在白狼河苦守三日,日日清粥和硬石般的干粮,却已经是不错的伙食,至少强过树皮污水。
攻下这最后一窟,便是凯旋之日。
慕湛并没因将军身份而有更好的待遇,照样是满身冻疮,但他是一个将军,就算双手被废,也不能放下手中武器。
打仗对他而言不像其他的世家子是为名利,他只有一个认识,打不赢便是死路一条。
三月末,白狼河畔的白狼镇城门根下开出第一朵白花,在风中颤颤巍巍,随时都可能被冷风或严寒摧打致死。
但在恶劣的天气来临之前,它盛放在阳光下,满怀希望与春日喜悦。就如她一般素洁而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