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生而养,百世难还。
万物有灵,就算只是寻常的宠物猫狗,也不愿让主人眼看着自己死去,徒留悲伤。
在它们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时,只要还有力气,都会悄悄的离开家。
去寻一个无人关注的角落,悄无声息的死去。
更何况,狸娘从来不是宠物,是二人的亲人。
与其说是二人养它一生,更不如说是它照看着二人长大。
在菌子心里,早已把它当作母亲。
而它,同样把二人视作自己的孩子。
一个母亲怎能让孩子看见自己的脆弱?
何况是垂死的最后时刻。
-----------------
初见狸娘时,二人还在逃亡路上。
那是一个还在浩然中土时的隆冬,白鹿带着菌子刚逃出生天,专挑人迹罕至的密林逃亡。
在奔逃的过程中,白鹿连抬头看一眼天时的时间都没有,遇上野果就胡乱摘两颗塞入口中,遇上山泉就俯下身急速饮上几口。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走了多久,或许一天,或许两天,或者更久。
不过她也不是很在意时间,只是心中有股执念逼着她不断前行,因为菌子的气息和体温一直都还在。
一路上他们见过很多人和动物,但很多都不是活物,有受战火殃及的家畜,也有某种未知的庞大野兽,两个孩子贴着它们倒地的身躯穿行,远看去仅有那野兽的脚掌大小。
不过白鹿对那些死尸已经完全不会害怕了,渡过血海,行过尸山,即便是心中再深的恐惧只怕也早已麻木了。
偶尔遇上还未开始腐烂的尸骨,她甚至敢背着菌子走过去翻找上一些吃食和衣物。
在那个虫鸣鸟叫踪迹全无的寒夜,清冷的月光不时被乌云遮住,鲜少有人经过的空地上,不时能看见张白鹿背着菌子在明明灭灭的月光和阴影中穿行。
她急跑一阵又缓走几步,稍稍调息,又继续往前跑。
他们已经一连走了两天,白鹿那时同样幼小的躯体早已疲倦不堪,双腿也辨不出原有的白皙模样,肿胀不堪,就连平日间白嫩出尘的面庞也看不见半分灵动。
密林很密,穿行起来也极为缓慢。她一直不敢停歇,因为脑海中总不时浮现出宗门内所见的血海尸山。
只知道背着菌子不停的走,直到那夜,再也没有力气继续走下去了。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之后,身体的疲累再也承受不住,于是慌乱中随便找了一个不深的石洞,将菌子解下轻放在一旁,喂了菌子几口嚼碎的野果,自己也草草吃了几颗就昏睡了过去。
那一觉并不安稳,虽然追军未至,期间还是惊醒了多次,有时是噩梦,有时是菌子的哭声,但每一次惊醒,只要看到菌子还躺在自己身侧,她便很快就能安心的再次睡去。
白鹿再醒来时,天都还没亮,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感觉疲累是稍缓些了。
菌子躺在一旁,气若游丝的低哭着。
她知道他肯定是饿了,本应还在吃奶的婴儿每日仅喂点野果肯定不行,却不知道怎么办,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吃食了。
昏睡前的野果,是最后的存粮,嚼碎喂给菌子的还略微熟透,她自己吃的都是半生不熟的涩果。
除了野果,他们有两三日未吃到过正常的食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