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说的对,这是个祸根。
按照师父的逻辑,就是只要将传国玉玺一脚踢出天一教大门,那它从此的存亡就与天一教无关了。但师父又认为,传国玉玺不能在他的手中挫骨扬灰,这样会比较欺师灭祖,所以丢了的话就相对好些。
可终归师父是没有顾及天下苍生,他没有考虑芸芸众生们在抢夺玉玺是会发生的流血冲突事件,那么从这个角度讲,师父又是个坏人。
所以说浴池小弟是一朵乱世中的奇葩,他看问题的思路如此简单直白,也难为了他顶着一张断袖的脸活到这把年纪,居然没被卖去勾栏,可见上天仍是有着一颗怜悯之心。
半晌后,秦璋随着我的步子跟上来,抚了抚我的后心说:“你现在的气力不比从前,倘若累了就多歇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复又停下喘了口气,眼风里望望一旁兀自盯住我的浴池小弟,说:“这人么,死过一次就是大不一样了,我先下每次爬个山翻个墙就跟要拆了全身的骨头一样。喏,就数着上次爬城墙爬得利索,也不知是借了谁的光。”
听了我的话,浴池小弟又巴巴地凑过来,说:“沈姑娘,那么你的意思是,花月公子是能够守住传国玉玺的了?”
我慢慢思量了一遭,对浴池小弟道:“其实眼下若是个祥和的盛世,那么传国玉玺丢也便丢了,没多大所谓。可现在恰逢时局动荡,人人居心叵测,这个东西若落到歹人手里,难不保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有花月在天一教里,多少起到个震慑作用。另外,也能顺便给师父他老人家提个醒。但是话又说回来,浴池,你这趟坚持要回到落霞派,是坚信灭派之事和那柄剑有关?”
浴池小弟听了我的话,面色蓦地凝重,然后缓缓点了点头,“我前思后想,落霞派从未与谁结下过这样大的血海深仇,倒是后山禁地里藏的一把无锋剑被世代掌门视作珍宝,若非长子嫡孙,那是绝不能进去瞧上一眼的。”
听到此处,我不禁无言以对,默默地想起了前些日子浴池小弟列出来的那张惊世大表来,我遥记得那上面的人群纷纷是杀他全家的嫌疑人,怎么此时就变成了从未与谁结下血海深仇。唔,这个浴池小弟,委实不靠谱了点。
于是在浴池小弟的指点下,我三个就由半山腰向北折返,沿着一条蜿蜒山路拾阶而上。老实讲,这段山路实在走得人胆战心惊。这石头路满打满算只能够容得下一个稍显臃肿的人独自通过,而这个臃肿的人正是裹着狐裘的我。
狐狸跟在我后面,浴池小弟跟在狐狸后面。
狐狸的意思是,他走在后面比较能够保证我的安全,而浴池小弟独自走在垫底的一个又比较能够踏着我们开垦过的道路前进,这样他就能够自己保证自己的安全,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可直到我们三个绕到了后山,我也没敢问问狐狸,假如我果真掉下去了那他打算怎么救我,合不该是大无畏到与我一同跃下去。
一个多时辰后,我三个迎着凛冽的西北风,立在了那个已没有石门的石洞前。
我说:“这个洞,人工开凿的痕迹很明显。但无论是天然洞还是人工洞,我都真心不喜欢,你两个进去罢,我在外面看风景。”
浴池小弟脸色沉得一如头顶那片乌云,他说:“禁洞被人强行打开了。”
狐狸赞同地“嗯”了一声,语气平淡,无甚情绪地道:“这么看,里面的机关也已被毁的七七八八……哦,尉迟,用我护送你进去么?”
浴池小弟攥起他不甚强硬的拳头,回首与我二人说:“这本是我落霞派的家务事,所以不管前路如何,都不该连累你们二人。我自个儿进去……沈姑娘,我若是再出不来,请你将那副小像葬在这个石洞前,就此别过!”
于是我十分和蔼地对他摆摆手,道:“唔,慢走不送。”
浴池小弟遂捂住胸口,表情甚悲愤。
待浴池小弟的身影彻底没进那黑乎乎的洞里时,我与秦璋才寻了个避风处的大石头坐了上去。
坐稳后我便从包袱里翻出个干饼来,一面啃一面问他:“为什么要打发浴池独自进去,他会害怕呀。”
秦璋不解地看看我,“不是你让他独自进去的?说是不喜欢山洞来着。”
于是我惊讶地张大了嘴,这就导致里面的干饼掉出来了一块在狐裘上,“我确实是讨厌山洞呐,没有扯谎。”
秦璋闻言,忽而笑得有些莫测,他望向远处的云海,却不知道在那一片虚无中在望些什么,许久,才缓缓与我道:“我也没有信口开河,那洞里确实没有什么机关了。”
然后我两个就陷入到无限的沉默中去,知道我恍然省起一事来,才揪了半晌的衣角问秦璋道:“狐狸,方才走那段窄小窄小的路时,你其实有没有忧虑过我若因平衡不好,当真摔下去该怎么办?”
秦璋轻飘飘将我望了一眼,沉声道:“没有想过。”
听着这一字一字,我忽觉得有冰碴子被吹进进我的眼中,刺痛且酸涩。
31第三十章 落霞山一宿
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漫长并且无聊;所以在我与秦璋边啃干饼边闲磕牙的时光里;我顺便回忆了下有关闻人师兄和卓娅的问题,但思索良久,却仍然抓不到一个头绪。
前几日,闻人师兄与大伙不辞而别,去向不知。而他之所以会在上上个月回到若虚山;我猜度他也不只是为避难那样简单;但终究我不能胡乱给他扣个什么帽子;只能静观其变。至于那个苗疆女子;我自不关心她的死活;可却隐约觉得她在其中是关键性的一步。倘若能找到卓娅,那么诸多问题许就能够迎刃而解。
再者,小皇帝已在众将士的护送下踏上回京之路;但这件事说到底算是个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