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夫人李氏倒是客客气气的,不敢得罪他们。
梁萤说明来意,顾老儿爱理不理。
李氏把一行人请进堂屋,她比顾老儿小十多岁,穿了一身粗麻布衣,生得慈眉善目,赔礼道:“我家老头子脾性怪,倒是让王长史见笑了。”
梁萤摆手道:“夫人客气了。”又道,“今日我等慕名前来,也是想请顾老爷子为俞州的老百姓出山。”
李氏露出为难的表情,欲言又止。
梁萤装作不知,问:“夫人有什么难处,但说无妨。”
李氏沉默了阵儿,才道:“实不相瞒,我家老头子年纪已经大了,恐经不起折腾。”
梁萤才不信她的鬼话。
瞧那老头连挑水都没问题,红光满面的,哪里像有毛病的样子?
她倒也没有多说,只笑了笑道:“无妨。”
当天一行人并未回去,而是寻到村里的里正家里暂且落脚。
谭三娘舍了钱银给里正两口子,麻烦他们张罗一下伙食。
秦氏得了钱银满口应承,她家宽敞,亲自给收拾房屋供他们住宿。
第二日一大早梁萤又去了一趟顾家,李氏对她们还是客客气气。
这回梁萤不执着请顾老儿出山了,而是请他举荐合适的人来俞州。他在官场沉浮了几十年,自然有人脉,就算他拒绝重操旧业,总有几个朋友什么的。
顾老儿显然认为她异想天开,许是感到生气,端着碗坐在屋门口,冷声道:“真是荒唐,一群土匪罢了,用烧杀抢掠夺了俞州,真以为朝廷会坐视不管?”
谭三娘不爱听,正要出声,梁萤制止她,好脾气问:“老爷子这话我可听不明白,我们这帮人是土匪不假,可是烧杀抢掠,我可不敢当。”
顾老儿:“土匪就是土匪,你们带兵抢乡绅和商贾手里的田产,还有理了不成?”
梁萤做了个手势,随从给她端来矮凳,她一屁股坐下,挽起袖子道:“你这话就是不讲道理了,我们抢豪绅手里的田产不假,但我要问,可是给衙门抢的?
“乡绅手里的田产会把大半充公,余小部分自耕地保他们的口粮。商贾的田产是尽数充公,且只要田地,不抢私财。
“得来的这些土地都是要下放给老百姓的,衙门不沾半点益处。
“此举是为老百姓人人有地种,家家有余粮。
“你顾老儿做了几十年的父母官,老百姓过的是什么糟糕日子你心里头没有个数?
“你哪来的脸替豪绅们伸冤了?
“在老百姓上交三成赋税给衙门的前提下,还得额外交四成的租子给那些豪绅,自己得三成。
“你若是老百姓,心里头可服气?!
“哦不!你顾老儿就是个当官的,高高在上,哪里知道民生疾苦?
“亏许正英瞎了狗眼,听别人说你顾老儿爱民如子,非得怂恿我大老远跑到这儿来请你,我呸!什么狗官,莫要沽名钓誉,白糟蹋了爱民如子的名声!”
这话委实把顾老儿气着了,吹胡子瞪眼。
梁萤一刻也不愿意逗留,招呼众人走。
顾老儿受了窝囊气,哪里容得下一个女娃在他跟前放肆,当即把碗朝地上砸去,怒目道:“你这女娃好大的口气,我顾远真从官三十载,哪里轮得到你在我跟前叫嚷?!”
梁萤顿住身形,扭头看他,奚落道:“哟,还不服气了,我就问你,你哪来的脸替那些满脑肥肠的豪绅伸冤?
“难不成供养他们的老百姓生来就该被他们吸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