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銮殿永远都有一块砖给他站。
温良辰笑着赞扬温驸马几句,往他碟中夹了一块点心,垂眸提醒道:“父亲今日去朝堂上,可莫要忘了记下曹国公,以及长兴侯等人的言行。”
温驸马心知肚明,忙点点头,道:“为父记着呢,这三年写了十卷,连他们二人流出的奏章都不曾落下,都堆在我房中角落的箱子中,你若想查看,随时去翻便是。”
“如此甚好。”温良辰在山中学习,每隔许久才能收到山下的邸报,再加上课业繁忙,于京中许多事项生疏了,如今得花些时间和精力仔细研读。温驸马的记录,倒是给她帮了个大忙。
“最近,曹国公与清流走得近。”温驸马虽然没用,但甚在努力,平日没事便躲着悄悄观察曹家人,居然还真被他瞧出了几分端倪。
“那是自然,他有从龙之功,近年来功高盖了主。皇帝舅舅素来多疑,朝他下手只是时候问题。”
“曹国公素来老奸巨猾,想趁着皇帝舅舅改主意之前,再多拉拢些读书人,好给自己留条后路。”温良辰随意搅了搅碗中的粥,露出沉思之色,“不过,我尚且不明白的是,为何三年前皇帝舅舅那般依仗曹国公。”
宣德帝放着好好内阁不用,去重用一名外戚,他到底在忌惮什么?
温驸马上朝时间早,又容易当场紧张,并不敢多吃,不过,他如今倒是比当年第一次上朝吃得多些了。
温良辰顺势唤来白嬷嬷,大肆称赞一番厨下手艺进步,又打赏了银子下去。
又休息了许久,温良辰提前动身去主院,唤来白嬷嬷和鱼肠、纯钧,纯钧一路都在打哆嗦,终于在接近荣禧堂的门前小声道:“姑、姑娘,我害怕……”
纯钧是后来提上的丫鬟,从前只在温良辰院子中打转儿,如今要陪同去老太太的院子,昨晚又被鱼肠交待诸多,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生怕出了差错连累了自家姑娘。
温良辰转过身,摇摇头轻声道:“你站着看便是,有何要做的,让鱼肠动手。”
纯钧咬着唇瓣点点头。要当温良辰身边的大丫鬟,总有一天会走这么一遭,若是连这点事都要躲藏,那还不如继续回去当二等丫鬟。
她想想之后,便宽心许多。
老太太在丫鬟的伺候下洗漱完毕,一绕过多宝格便瞧见一身素净打扮的温良辰。
她微微皱了皱眉,下撇的嘴角刻出两道深深的法令纹,一言不发地坐上主位。
随后,温老太太将手中的沉香拐柱顺手递给温大太太,就这般与温良辰对视起来。
“孙女给祖母请安。”
温良辰嘴角带笑,右手交叠在左手上,弯膝行了一个标准的礼。
温老太太愣了片刻,直过了半晌之后,方才回过神来,她面露疑惑之色道:“你……起来罢。”
之后诸人鱼贯而入,大约是老太太最近将请安调后了两刻,他们来得倒比之前更加及时。
和温老太太同样的反应,诸人瞧见温良辰之时,均被震得晃神片刻。不过,他们都非等闲之辈,只是微微露出惊讶,便忙收回了脸色,不露声色这一词在温家这一个大世家中得到充分的体现。
待得诸人落座的落座、站定地站定之后,不约而同地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温良辰来。
三年的时间,这位曾经天真烂漫、顽皮淘气的小姑娘,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少女整个人如抽条般长高,亭亭玉立,这凉秋之际,也盖不住她身上盛放出蓬勃的朝气,那一身青莲色兰花刺绣交领半臂褙子和淡雅的百褶裙,衬得她整个人仙气飘飘,超脱凡尘。
更何况温良辰肖似其父,鹅蛋脸白净,大杏眼眼尾挑起,一双水翦明艳而灵动,光是长相便已夺人,不得不说,她往哪里一站,衬得堂内争奇斗艳的姐妹们顿时失了颜色。
温良夏盯着温良辰,双目欲喷火,却依然移不开眼睛。
温良辰全身上下虽然素净,却绝不是平凡之物,就连她垂鬟分肖髻上仅存的那根的白玉簪,价值已超过了她一身的行头,怎么令她不恨。
“妹妹昨儿才过了孝,今天便回来了,我们姐妹们又能聚在一处了。”温良夏率先开口笑道,话儿虽然说的敞亮,听在耳中却十分刺耳。
堂内诸姐妹均是一身的大红大紫,再不济也是一身粉,唯独温良辰一人素净得很,再加之府内闹鬼和风水有异的传言,看着便让人心情不畅。
于是,温老太太不悦地皱了皱眉。
面对着笑意盈盈的温良夏,温良辰同样报以一笑,接而又转为一脸陈恳,回答道:“是啊,我在庵堂中每日抄经念佛祈福,无时不刻不惦记着祖父和祖母,时间一到,便急匆匆赶回来侍奉二位老人家了。”
听得温良辰有这般孝心,温老太太这才脸色稍缓。
温良夏嘴角一抽,心道,她本想引出温良辰身上戴孝不详之意,没想到却为了对方作伐,轻轻松松以“孝道”化解而去,实在是可恨!
从前的温良辰,根本不屑于以退为进说好话,谁知道三年过去,她竟然变得如此厉害,那一脸孝心拳拳的模样,简直让人挑不出丝毫错处,真是让人感觉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