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下的若是雨,这伞便挡住了。可若是下的冰雹,甚至刀子呢?这伞又能帮你撑到何时?他们只会爱惜自己,舍你而去罢了。
何况,也许有一天,这伞本身旧了、破了,甚至化为飞灰,那时,你又该如何是好?”
薛蟠闷声应道:“妈,我知道了,以后我不再惹事就是了。”
王紫凝却摇摇头:“不,妈要告诉你的,不光是不要惹事,而是,你要时时怀有敬畏之心。不管你遇到的是王孙贵族,还是贩夫走卒,抑或是丫鬟仆从,都不要轻易折辱。
这样,你才能改掉霸道嚣张的习惯,才不会无意之间,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
王紫凝也不指望这一次的教育,就能让薛蟠洗心革面。但从今天薛蟠的表现来看,他也算孺子可教,只不过以前没有人教过他罢了。
反正如今是她给人当妈,以后能教育孩子的机会定不会少。
慢慢来呗。
正月底,薛宝钗以“薛进”之名,把姑苏的产业梳理得一清二楚,又把李富好好敲打了一番,一家人才回金陵祭祖,顺便料理一下金陵的祖产。
二月中旬,薛家乘船北上回京。提亲的事儿倒是暂缓了,因为甄家决议举家迁往京都。
提亲下聘之事,可以到了京都再一件件来——只薛蟠闷闷不乐,自英莲回了甄家,他几乎一个多月没见过她了!
就算见到,那甄老头防他跟防贼一样,也只是能看看而已。
胸中一股子邪火,只能练拳的时候好好发泄发泄。别说,倒是进益愈发快了。
姑苏是英莲的故乡,却也是他们一家的伤心之地。
伤心之地,自然不必再留。
甄士隐悄悄起出山上藏的金银财宝,便带着妻女悄悄离了大如州。封肃本还心心念念等着薛家出了正月来正式提亲,哪成想,连女儿女婿都抛下他跑了!
可他已经七十多岁的年纪,除了骂几句白眼狼,难道还真能追到京都不成?
便是他最疼的小儿子,虽只有三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也舍不得让他进京寻亲啊。万一再一去不回,他岂不是落了个老死没人管的下场?
薛家和甄家约好了出发的日子,王紫凝又在金陵码头派了下人等候、安排,进京时自然同路。
可谁也没想到,这一路,竟还能碰到别的同行者。
那一日宝钗带了面纱在船头张望,突然看到前面船上一个身影很是熟悉,惊喜地叫道:“妈,您快来看看,那艘船上的,是不是林妹妹?”
——装了这么久的男子,就算不故意粗声粗气地说话,肺活量在这儿呢,几乎称得上快声如洪钟了。
连那船舷上正陪着女儿说话的林如海都听到了!
林如海顿时黑了脸,拉着女儿便欲回船舱,却不料黛玉也喊了起来:“薛姐姐,是我,是我呀!”
林如海:“……”
他正月里便补了京缺,拖到如今才回京上任,就是为了避开薛家。谁曾想薛家竟这么无耻,非要打听得他出发的日期,好来这么个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