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前。
廷尉府大堂被一个人推开,正在批阅公文的潘瑾抬头,看见来人,不由得一愣。
潘樾容颜憔悴,几缕银发扎眼,他缓步走进屋中,竟像宿醉过后魂不守舍的样子。
“你的头发怎么白了?”潘瑾问道。
“杨采薇死了。”
潘樾答非所问,眼底通红,嘴唇却毫无血色。
潘瑾顿时明白了一切,长叹一口气。
“这是我一直担心会出现的结果。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不让你跟她联系了吧?”
潘樾气势汹汹走到桌边,俯身把公文拂在地上,质问道:“你到底知道什么?”
父子对视,潘瑾平静地说:“你斗不过他们。”
“宁死无悔!”
潘瑾的目光终究移开,他谨慎看了看外面,缓缓道出真相——
“十年前,杨济安还是廷尉,我是他的副手,有一天他告诉我,收到一封匿名信,检举朝中暗藏一股反叛势力,线索指向禾阳。他趁返乡祭祖,暗访禾阳,回京却被人诬陷,全家发配岭南。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意识到此组织势力之大,所以接管廷尉后,装作全不知情,不想也不敢知道他到底在查什么,更不敢让你与杨家再有任何瓜葛。”
“我才找到她没几天,她就被人杀了,到底是谁透露了她的行踪?”
“也许他们从来就没信任过我,一直在监视着潘府。若你不去找她,她就不会死!说到底,是你害死了她!”
潘瑾眼神凌厉,潘樾身形一晃,几乎站立不稳。
杨采薇入殓时,潘樾孤身站在她的灵前,喃喃道:
“流芳未及歇,遗挂犹在壁,怅恍如或存,回惶忡惊惕。”
白烛之间,“亡妻杨采薇之灵”的牌位矗立,后面的木棺挽着白布,灵幡随微风飘荡,似有无穷冤愁。
官兵站在灵堂门口,将军持刀怒喝:“潘樾!御史台参你私德不修,逼婚民女,害其身死,跟我回京面圣!”
潘樾如同听不见,兀自潸然泪下,手握酒坛一饮而尽,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魂魄。
“如彼翰林鸟,双栖一朝只,如彼游川鱼,比目中路析。”
将军无奈下令:“拿下!”
“春风缘隙来,晨溜承檐滴。寝息何时忘,沉忧日盈积。”
士兵们冲进灵堂,潘樾挥剑砍杀,像个疯子。
“庶几有时衰,庄缶犹可击……”
潘樾饮酒低吟,直至被剑尖刺进胸膛,鲜血汩汩而流。他躺在地上,望着杨采薇的灵位渐渐模糊,全世界陷入黑暗。
*
两个月后,潘樾头戴斗笠,来到禾阳码头。
几艘船只停泊在岸边,潘樾对船夫低声道:“生死坊。”
“好嘞。”
船夫接过银子,解开缆绳,撑船而行。
潘樾站在船头,脚下碧波荡漾,殊不知岸边暗处,一个黑影在冷眼窥视。
黄昏时分,眼线回到山间别墅,禀告情报。
“主人。”
坐在轮椅上的神秘人正在哑仆服侍下喝药,房间里光线昏暗,只看得到他在窗边幽光下的黑影。
“潘樾已查到金六郎,现在去了生死坊。”
神秘人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