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歆坐在副驾,上车就系好安全带。
司机在郢城开了二十多年的出租车,载过的大多都是后座那位那样,大剌剌什么都不管的。顶破天的讲究也不过是系个安全带,像关歆这样一通操作下来的乘客,这还是头一回见。
大哥觉着有趣,伸手点了点关歆正前方亮着的工作牌,说:“再拍张这个。出了事,警察立马就能抓到人。”
关歆倒听话,但她没立马就拍,她对比工牌上的照片和司机本人的长相,确认无误后才拍下一张。
司机被逗得哈哈大笑。
后座那人也轻笑出声。
声量很低,仅短促一声。
关歆神态自若,对于他们笑声里的揶揄,没半分局促。
这不过是独身女性在雨夜乘车时的自我基本防范措施罢了。他们没这些烦恼,固然无法共情。之于她的这些小心翼翼,他们反倒从中找到了几分有趣。
只是那人的声音,低且沉,磨得关歆耳蜗发痒,扰得她直搓耳廓,左耳发热见红才歇了手。
司机行夜路,想找人伴着说说话。不凑巧,车上的这两人都不搭腔。他自个儿一人说的没劲,渐渐也噤声不再言语,脚下的油门却越轰越猛,车轮压得水花四溅。
没多会儿。
“璟颐到了。”司机冲后座那人说。
璟颐是间本土品牌酒店,距今营业近三十年,在郢城餐饮业里独占鳌头,是郢城人商务宴请首选。
司机停的这间是璟颐的老店,位于南京路上,另外一间在成安口。成安口的那间是疫情前新规划的,关歆前日办事路过时,见它还是水泥毛胚的建筑中状态。
这时风歇了大半,雨势也就显得没那么猛了。
关歆揿下半扇车窗,顺着淅沥的雨幕看了过去……
十岁前的每年生日,她都会来这儿,后来再来已是办升学宴。这地儿承载了她不少年少回忆,都与开心相关。升学宴那天的关枝华,是前所未有的开心,颧骨一整天都掉没下来过。
记忆再往前推…
关歆眼眸下垂,不愿去想。
“换地方了,师傅先送她。”后座那人说。
一股酒气。
关歆撇着眉将口罩上的鼻梁筋压实,身子朝车窗那边又移了移。
关歆不讨厌酒味,但对经过消化道反应过的味道实在接受不来。关歆是个狗鼻子,隔着口罩也能敏锐地分辨出此刻空气里麦芽和粮食混杂交织的味道,一闻就知道是混酒喝吐了。
司机大哥就没关歆这般敏锐,隔了张口罩的他,什么都闻不出来。他恼的是关歆将车窗整个打开,车内飘进不少雨,直嚷着让她把车窗关上去。
关歆本不想理会,但他车速太快,自己被雨打得厉害,只好不情愿地将车窗关到只留条小缝儿。
后座那人倒是识相,颇有自知之明地将后扇车窗打开,接着将前襟的拉链提至下颚,半张脸埋进衣领里,整个人在雨夜里愈加灰暗不清。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