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眼泪顺着湛君的脸流下。
&esp;&esp;“多好看的脸呐,”老妇赞叹,“也就只有这样的脸,才配的上我的儿子,这是咱们的缘分,我才知晓了我儿子的意思就碰到了你,这难道不是上天指示的姻缘?你身上穿的,是我预备给我儿子娶妇的。”说到这里,老妪握住湛君的手,低声哭泣起来,“我就这么一个孩儿,他么听话懂事,又那么争气,人人都说他要做大官的,我后半生的福气都在他身上,可他怎么能先我去了呢!我不要什么福气,我就要我儿子啊!”她哭,湛君也哭,一时间这房子里尽是哭声。
&esp;&esp;不知过了多会儿,老妪终于停止了哭泣,在湛君耳边冷冰冰地说:“我儿子回不来了,可他得有个妻子,你下去陪他吧,你们一同转世,来世还做夫妻,他当了大官,能让你做风光无限的夫人。”
&esp;&esp;察觉到老妪走了,湛君才敢睁开眼睛,她无神地望着眼前的砖墙,惊魂难定,又一次哭了出来。
&esp;&esp;谁要和鬼做夫妻?况且听那疯妇的意思,是要她死,她只是想看天地,怎么会惹上这样的祸事?
&esp;&esp;“救我,先生救我,先生,呜呜,先生……”
&esp;&esp;湛君悔不当初,对比今时,只是被拘在船上又算得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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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半夜三更,平野深林,云雾晦冥。
&esp;&esp;湛君仍旧被捆着,她趴地上,看那老妪奋力掘一座新坟,身躯颤抖着,已哭不出眼泪。
&esp;&esp;老妇自始至终没有抬过头。
&esp;&esp;湛君听到“嘭”的一声,知道老妇已挖到了棺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esp;&esp;老妇穿穿凿凿,正欲起钉。开棺之后,她就会将湛君扔到棺材里同她那死了的儿子合葬。
&esp;&esp;思及此,不必入棺,湛君已不能呼吸。死亡离她如此之近,她死在这里,除了天地神鬼,这老妇同她,无人知她身死,无人知她葬于此地。
&esp;&esp;难道这就是我的命吗?
&esp;&esp;湛君抖得不成样子,说话没有调子:“婚姻大事,非同儿戏,我略懂些相术……若我与令郎命理不合,你强为此事,百害而无一利……”
&esp;&esp;老妪的动作停了下来。
&esp;&esp;湛君窥得生机,双眼猛地一亮,怕来不及似的,言语恳切,语速极快:“我所言非虚,不看庚贴,未测吉凶,怎可共结连理?莫说在黄泉之下不得安宁,怕是于来生都有碍,你放我去吧!你欲为令郎缔结良缘,世上未长而殇的女子何其多也,她们未婚嫁,不得入祖坟,天地间无所依,若做你家妇,也有了归宿,如此两全之事,日后必有福报!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你害我性命,徒损阴骘,又是何必!”湛君本就长久滴水未进,这么长的话说下来,咳的停不下来,可她充满希冀的目光仍旧没有移开老妇半分。
&esp;&esp;湛君以为自己说动了她。
&esp;&esp;可老妪走到她跟前,在她身前蹲下,视她的恳求于无物,仍是那副土偶神情,掐住她双臂往那掘开了的坟处拖去。
&esp;&esp;湛君终于撑不住,风度教养全都不顾,高声尖叫,挣扎不止。
&esp;&esp;就在湛君的脸蹭到湿润的泥土时,除了她兽一般的呼叫,混乱的一切戛然而止,有温热的东西淋漓在她脖颈上。
&esp;&esp;湛君脸埋在泥里,快要不能呼吸,可她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她渐渐窒息,觉得痛苦,太难受了,她甚至开始想,或许死了会好些——她真的要死了。
&esp;&esp;生死之际,有人将她翻了过来。
&esp;&esp;雾霭沉沉,湛君看不见天空。
&esp;&esp;元衍俯视着她,神情同那老妪并无什么两样,没什么表情,却让人脊背发凉。
&esp;&esp;他将湛君的狼狈样子尽收眼底,却不发一言,只嗤笑一声,转身就走。
&esp;&esp;湛君睁大惊恐的眼,高声哀求:“回来,求求你,快回来,别离开我……”
&esp;&esp;元衍脚步不停。
&esp;&esp;湛君手脚不能行动,口中不住哀求:“你回来,回来……”
&esp;&esp;元衍没有回去,他只是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