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将目光移向我,我吓得把脑袋挪正,拿起笔杆往嘴里送,想假装思考的样子。可是,我居然把笔拿倒了,呸,真苦,吃了一嘴的墨水。
宇文邕皱着眉头扶住我的脑袋,又好气又好笑的盯着我的嘴巴看,不停的帮我擦拭嘴唇,还不忘命人取水过来为我漱口。
他的手指拂过我的唇角,又温柔又温暖,似乎将我的心跳和思维一并拭去了。我看的呆了,敏敏把水送到了我嘴边,我机械的含了一口,只顾着失神,竟然咽了进去,妈呀,太苦了,我蹦了起来,跑到门外呕吐,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宇文邕跟出来拍着我的背,语气中透着无限哀愁,“怎么写封信能写成这个样子,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最后,还是宇文邕亲自动手写了这封信,他写信时,我在一旁瞎画,用毛笔画了一只机器猫,我现在是真的想拥有一只哆啦A梦,那样它就能帮我把所有的问题解决。欸,不对,我真是傻,有它的话,我就能直接坐时光机回去了。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有什么用,我现在是魂穿,坐时光机回去的话,也做不回我自己。
宇文邕写完信之后,将它递给了我,让我检查检查有没有什么问题,我佯装思索的样子瞄了几眼,赞道,“不错,很好。”
他问,“你知道我写的什么吗?”
又是一个无法逾越的槛,我忍住想抽自己的心,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宇文邕淡淡道,“区周乱避,齐之侵扰,民号天扣地难安,万千于泉下尔。天下丧乱,四海横流,朕寝食不知何解。蒙突施及护之,解燃眉之祸,草木有心,禽鱼感泽,朕难以尔耳,心之涕零,知付何心。”
好吧,完全听不懂,我把这信装好,命贝达传了出去。
快要过年的时候,宇文邕说要在祭天之前,去原州探望抚养他长大的大臣李贤,宇文宪也是由李贤带大的,自然要随驾在旁。宇文邕问我愿不愿意一起同行,我觉得宫中甚是无聊,有机会出去的话,自然屁颠屁颠跟着了。李娥姿嫁过来之后,极少同宇文邕一起出行,这次见我跟着,她也央求宇文邕带她出去。
厍汗姬快要临盆,仍旧求宇文邕带她去原州,我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去,是因为齐轨会随侍护驾,她想和他幽会。宇文邕担心她的肚子,最终是没有答应。这么一来,宫里几乎空了,太后命我们早去早回。
本来出宫的一切事宜都是由部落大臣窦炽打点,可他刚被宇文护降职遣到了外地。窦炽是赵王宇文招的岳父,很久以前,宇文护和窦炽一起打过兔子,当时窦炽打了十七只,而宇文护只打了十一只,这件事让宇文护一直记恨在心,前几天,窦炽又对宇文护说,“大冢宰啊,皇帝年龄大了,是不是该归政让皇帝管事啊?你也忙乎好几年了,别太辛苦了。”
此话一出,宇文护气得要命,新仇添就恨,他当即特批窦炽到外地任职,眼不见心不烦。
窦炽是齐轨的恩师,他降职了之后,宇文护竟有意提拔齐轨,明眼人都知道宇文护是在挑拨离间。没想到的是,齐轨直接拒绝了他的任命,说不能做对不起师父的事情。宇文护嘴上夸赞他,我猜得出来,他肯定也会记恨齐轨的,连六个兔子这种小事他都能记恨这么久,更何况拒绝任命这么大的事情。
部落大臣的位子暂时空了出来,出宫之事只能一切从简,不过好在我身份尊贵,又能和宇文邕一个轿子,和喜欢的人独处的时光就是好。刚出了长安,我就后悔答应宇文邕同行的要求了。鎏金的宽敞大轿,坐十个人都绰绰有余,空间之大可想而知,轿子里的垫子都是兽皮软料,很容易点燃,火盆自然也是不能放的,所以就我们两个人,怎么捂也不可能捂热。坐在轿子里,我冻得一抽一抽,不能的打喷嚏吸鼻子。
眼见宇文邕仍旧闭目养神,我对他好生佩服,都不觉得冷吗?我才不管什么贤良淑德,仪容仪表,赶紧让敏敏递了个鹿皮毯子披在身上,这才将冻得麻木的双手双脚恢复过来。
我裹在毯子里,暖和的不得了,闭着眼睛小憩。躺了一会,便感觉到有人帮我将毯子往上拉了拉,肯定是宇文邕以为我睡着了。他帮我拉毯子的时候,手指碰到我的下巴,冷的我一个激灵。他的手可真凉,肯定冻坏了。
我抽了口冷气,忙扯住他的手,果然同刚从冰窖里拿出来一样。我将毯子扯下来递给他,皱着眉头说,“皇上的手好冷,冻坏了吧,快把毯子披上。”
他轻笑道,”不必了。”
真是的,什么时候还臭美,我死活把毯子盖在了他身上。他推辞半天,还是老老实实盖着了,看来真的是冷了,不然以他的性格,怎么肯做出卧坐的姿势。
刚从毯子里出来一会,我就冻得受不了,只好麻利的再次钻进去,不好意思的说,“皇上,臣妾也冷。”
反正毯子够大,我们两个人盖正好。
我和他一起靠在马车上,安安稳稳的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他的怀里,正流着口水,额,他的胸口都湿了一大片,太恶心了,他醒来看到的话,一定会生气的。
我小心翼翼的把胳膊抽出来,想帮他擦胸口,谁知道他的睡眠那么浅,我刚把手递过去,他就醒了过来。我现在在他眼里的样子,就是趁其不备,偷摸他的胸口,简直色的不要不要的。
我赶紧把自己从他怀里抽了出来,坐直坐正。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脸上竟然有些微红,难道是害羞,估计是冻的吧。
原州离长安很远,车马劳顿了十几日,我们才到了李府。
李贤携全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跪在城门外迎接,宇文邕和宇文宪一下马车,便迎上来亲自把李贤和他的夫人扶了起来,一行人又是行礼又是免礼的,半个时辰才到达李贤的宅子。
这个李贤还真是个大清官,怎么说也是照顾过皇上的人,身份肯定也是不俗,居然住的那么朴素节俭,虽然院落挺大些,摆设器具什么的都很是古朴,和平常人家的并无二致。
☆、李琦
我坐在宇文邕身边,听着他们家长里短的聊,他们讲起宇文邕小时候的事情,似乎历历在目。听他们聊得多了,我才知道,宇文邕小时候还是挺活泼开朗的,和李贤的关系也很亲近,可如今,宇文邕毕竟做了皇上,他们再次聚在一起交流的时候,还是挺拘谨的。
晌午时分,李府的丫头们过来问话,请示李贤什么时候开饭,李贤询问宇文邕,宇文邕说还是先祭拜一下李琦再说。
这个李琦竟然能让宇文邕这么重视,身份肯定很特别,我十分好奇这个李琦是什么人,但见他们听到这么名字时,脸色瞬间阴郁,就没好意思问出口。
我随着他们来到一间空置的房子,门打开后,入眼的便是一个牌位,“爱女李氏琦之位”。看来这个李琦,就是李贤的女儿无疑。
这间房子应该许久没人住了,除了萦绕的香火味,还有股潮霉的味道,但看起来倒是很干净,他们应该经常会来打扫。
宇文邕和宇文宪陆陆续续为她上了香,什么话也没有说,我站在一旁十分抓狂,怎么没有人告诉我,我现在该做什么,是也为她上一柱,还是默默的做个安静的美少女。我瞄了几眼李娥姿,她没有什么动静,那我也老实呆着好了。
祭拜完李琦,众人散去,宇文宪仍旧静默的盯着牌位,大家眼神交流了一番,带门离去,独留他一人在房中。
不难猜出,宇文宪和李琦的关系一定最特别,而大家也都心之肚明,才会不约而同的留他一人,与李琦的牌位独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