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对孔亦方道:“怎么样?这汽车不是你送的吗?”孔亦方笑笑。这窗户的横头,
摆着一张横桌子,桌子上面,有些零碎纸张和信笺之类,孔亦方抽了一张信笺就着
桌上的笔墨,行书带草的写道:“即付来人大洋五千六百元整,某年月日亦方。”
写完了,交给胡春航,笑道:“今天又幸亏没有推庄,只送钱给总长一个人。要是
推了庄,恐怕要普遍的送礼了。”说时,钱青化照样也写了一张二千元的单子。卢
南山却不同,在马褂子口袋里,抽出一沓支票,填了一千八的数目。两个人同时交
给胡春航,卢甫山却操着大花脸的韵白说道:“大哥,我兄弟二人,也有个小小的
帖儿。”常小霞小翠芬听了,这原是《穆柯寨》里的一句戏词,先撑不住要笑,大
家也都哈哈大笑起来。这时,常小霞家里,端出准备的稀饭小菜来,另外还有几张
特制的火腿油饼,是卢南山他们最爱吃的。大家吃得饱了,各自散去。惟有胡春航
没有走,在里面那张铜床上烧鸦片烟。一会儿工夫,常小霞穿了一件水红色满身印
着蝴蝶采金瓜的旗袍,走到床面前,笑着问胡春航道:“你看看,这是我新制的一
件行头,好不好?”小翠芬却站在常小霞身边,和他牵衣襟,扯领子。他身上穿着
葱绿色袍子,系着白绫子腰带,和常小霞的衣服,互相衬托,越发显得鲜艳。胡春
航一看,真是风流俊俏,好看煞人,正合了古人那一句话,“不知乌之雌雄。”口
里不住的喊道:“好好!”常小霞见胡春航说好看,穿着那件旗袍不脱,就躺在床
上和胡春航烧烟,小翠芬便一屁股坐在床沿上,紧紧的挨着胡春航。胡春航一口烟
正吃得足了,便在袋里掏出那三张支票来,对小翠芬道:“他们的支票交给我,我
还忘了交给你,你拿去罢。”说着把那一张五千元的纸单子交给小翠芬,又道:
“多的一千六百块钱,算送给你的,你买珠花也好,买宝石也好,……”小翠芬笑
道:“我也不是个娘儿们,买那些个东西作什么?”胡春航笑道:“买给你大奶奶,
还不行吗?”小翠芬原来也认得几个字,看看那张信纸,只写五千元,又没有图章,
又不像个发票,便问道:“凭这个就能拿钱吗?”胡春航道:“连你这么一个红角,
难道这一点小事还没有经过不成?”这句话说出来,臊得小翠芬满脸通红。常小霞
道:“不是他没有看见过支票,不过数目多一点儿,恐怕要先打一个电话,通知银
行里一声吧?”胡春航道:“你这倒说的是,不过银行里的人,都认得笔迹的,你
去拿钱,他们自会打电话去问,用不着你操心。”小翠芬见胡春航痛痛快快,给了
他五千块钱,感激得很。心想不料昨晚上输了一千多块钱,倒输出好处来了。这一
感激,真不知道怎么谢谢胡春航才好。胡春航在那里烧鸦片,小翠芬只是在旁边陪
着,并不说回去的话。一直到了两点多钟,实在夜深了,常小霞便对小翠芬道:
“大嫂子在家里等着你啦,还不回去吗?再过一会儿,天就快要亮了。”胡春航鸦
片瘾本来不大,原是烧着玩,提提精神,这时并没有抽烟,只躺在床上,和他们说
话,也笑着对小翠芬道:“我叫我的车子,先送你回去罢。”小翠芬心里一激灵,
明白了,便道:“路不多,用不着坐汽车,我自家儿的车子,还在这里等着啦。”
说着又和胡春航鞠了一躬,笑道:“谢谢您哪。”便笑着走了。常小霞携着小翠芬
的手,送到房门口,小翠芬便拦住他道:“你陪总长坐罢,别出来了。”说着用手
一牵常小霞的衣襟道:“瞧你这个。”常小霞低头一看,才想起身上穿了件花旗袍,
红着脸就没有送了。
这里常小霞和胡春航躺烟灯,一直就闹到天亮,到了下午一点钟,胡春航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