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他由衷赞道:“可以说其所述毫分缕析,用以治水,应是大有裨益。”
顾九面露困惑。
沈时砚笑了笑,慢声解释道:“可偏偏就是这写得太过细致,若非身去吴中特意考察过,只凭一些书卷所记,怕是几乎不可能。”
顾九恍然:“周志恒乃京都子弟,应是不曾久居吴中,所以定然不是他写的。”
沈时砚点头,继续道:“而那书册上的字体并非板刷,乃是由人亲自所写,我观周志恒字迹与之不符,便随口问了一句。”
说话间,摊主将汤饼端上,根根滑嫩饱满的面条浸泡在油亮的汤汁里,表面浇上一层厚厚的笋丁肉沫。咸鲜诱人的醇香顺着腾腾热气,化作朦胧白雾,慢慢弥漫开来。
“咱们现在还是先重新理一理案情吧,”楚安一边拌面,一边分析道,“钱引既然不是周志恒偷的,那便只能是让别人偷了。”
顾九笑了下:“这不废话吗?”
楚安啧了声,不满道:“顾娘子,我话还没说完呢。”
他继续道:“那钱引是咱们从周志恒床铺下翻出来的,所以,很可能是有人偷偷把它放在那儿的。”
顾九点点头,咽下嘴里的面,问道:“那目的呢?”
“这个我还没想明白,”楚安略一迟疑,慢慢道,“不过,若是我适才所猜的那般,十有八九应是凶手所为。”
顾九忽然问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凶手特别奇怪?”
楚安愣了下,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首先是抛尸地点,”顾九放下筷子,认真分析道,“砚水湖离各斋舍很近,且湖面宽广,地势低洼。也就是说,那是一个非常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
她直直地看着楚安:“楚将军,如果你是凶手,你会把尸体抛尸于此吗?”
楚安被顾九这眼神看得背脊发毛,他连连摇头,尝试着带入自己:“国子监卯时左右便已有学生晨起,我既要抛尸,又要藏凶器,肯定会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尽量拖延人们发现尸体的时间,好借此离开国子监,把凶器处理了。”
“嗯,这才是正常思路,”顾九笑了笑,“可这个凶手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要么另有所图,要么单纯犯蠢。”
不过,她觉得后者可能性几乎为零,如若不然,他们也不至于现在还未抓到凶手。
“然后便是周志恒被刻意清理干净的指甲,”顾九继续道,“如果胡海业真没杀周志恒,且凶手就在国子监内,那抓痕一事便是凶手在刻意误导我们。”
楚安张了张嘴:“你的意思是,胡海业过敏也是凶手做的?”
“若按照我适才的猜测,便是如此。”
顾九起初的确怀疑过胡海业,可当她知道这人与周志恒所遭遇的一切后,直觉告诉她,胡海业应该不是凶手。
一个身处黑暗和绝望中的人,能有他人与之陪伴,彼此慰藉,珍惜都来不及,更遑论将其杀害。
这不是自己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吗?
楚安皱起眉:“为了栽赃嫁祸?”
顾九没有正面回应这个问题,而是正色道:“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三个奇怪的地方——凶器。”
那把原本属于高世恒的匕首。
“你仔细想想,咱们衙门办案,必然会验尸,也就是说,我们一定会发现周志恒身上的伤痕和刺字,而此时,我们也通过手臂上的抓痕将胡海业带回了衙门,紧接着不久,凶器也找到了,还是如此具有指向性的东西。”
顾九顿了顿,继续道:“那我们下一个锁定的人会是谁?”
楚安回忆这两天的经过,喃喃道:“高世恒。”
话音刚落,楚安愕然一怔:“你是想说,高世恒不是凶手,而是凶手真正想栽赃嫁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