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转头看向玉紫。
感觉到亚在注意自己,玉紫连忙低着头,只差没有把整张脸埋在胸口上。
亚瞅了她一眼,竟是提步向她走近。
宫老见状,连忙说道:“亚,我与你俱去。”说罢,他伸手来扯亚。
亚右手轻轻一挥,便巧妙地避开了宫这一抓。
亚不转睛地盯着玉紫,笑道:“小儿平素目光炯炯似小狼,怎地今日低头不语,这般温良?来,一起去吧。”
说罢,他提步向玉紫走来。
眼看亚就要走到自己面前了,玉紫一急,双手一伸,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她蹲在那里,低着头,佝偻成一团,任湿淋淋地长发挡着脸,低低地说道:“突然有些腹痛,父可先往。”
亚脚步一顿。他站在玉紫面前,低着头,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关切地问道:“腹痛?不妥,恐雨邪侵体,速起来一舞。”
说罢,他伸出手,抓向玉紫的小手。
玉紫哪里敢让他抓手?
这一场雨,不但让她的真容显露,连她涂了泥的手脚,也露出了白皙水灵的肌肤啊。
当下,玉紫紧紧地缩着肩膀,把两手拢在袖中,摇着头,语气不善地尖声说道:“容我休息!”
她的声音,十分尖利。
亚先是一怔,紧接着哧地一笑,正要说些什么,宫已是大步上前,把亚重重一推,道:“我儿便是如此,亚君,老夫浑身发冷,速去舞上一舞罢。”
一边说,宫一边推着亚向前走去。
亚笑了笑,任由宫推着自己。
只是走了好远,他还转过头,目光炯炯地盯向蹲在月光下,抱成一团的玉紫。这时刻,他是嘴角微微上掠,似笑非笑的。
等亚走得远了,玉紫才慢慢站了起来。
她一站起,便低着头,怔怔地看着胸口处。
方才,雨一停,她便感觉到,原本鼓鼓的胸口,现在已是空空如也。她更感觉到,盐水顺着她的腿,流到了地面上。那盐水流过的肌肤,还有一点点刺痛。
可是,她不敢表现出来,她不想让父亲忧心。她害怕年老的刚被雨淋了的父亲,知道花费全部家财购得的盐给雨冲了后,会撑不下去。
盐,没了!
玉紫瞪着空空如也的袖袋,半晌后,她双手抱着头,低低地哽咽起来。
哽咽声,从她的喉中,低低地传出。刚一出喉,便被清风吹散。
她的盐,她花了两百刀币购买的盐啊。这些刀币,原可以让他父女俩吃一年的。可这一下,全没了。
全没了……
呜咽了一阵后,玉紫抽噎着,伸袖拭去脸上的泪水。然后,她蹲下来,扣起泥浆,一点点在手心涂匀,然后抹在脸上,脖子上,手脚上。
做这些事时,她一边抽噎,一边一句又一句地对自己说道:“困难只是暂时的。没有过不去的坎。玉紫,只要父亲没病,只要你不生病,就不怕了,不怕了……玉紫,不怕了。”
低低的,一句又一句地自我安慰中,玉紫站了起来。
她刚刚站起,身后便是灯火大亮,同时,一阵急促的鼓声响起。
“咚咚—咚”“咚咚—咚”的鼓声中,一个清亮的齐音暴然一喝,“吼——”
几百个声音同时应道:“吼——”
整齐而规律,充满阳刚的“咚咚”鼓声中,齐音又起,“吼!天以日为阳,天以水为阴。我得阳兮,长寿永康!我得阴兮,怀柔怀德。吼!”
“咚咚”声中,几百个声音再次应道:“吼!”
这是一种热烈的,让人心情激荡的乐音。这是一种扯着嗓子,声嘶力竭下喊出来的歌唱。
这乐音,这歌唱,竟是一瞬间,便把刚才暴雨引发的寒冷,阴森一扫而净。
玉紫转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