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御书房里倒点上了炭火,室内暖意融融的。她早已经褪下外袍,身上只着了一件剪裁精巧的三彩菱纱裙,衬得身段玲珑有致,领口并不高,稍稍露出一片雪白,宫人为她梳了个凌云发髻,簪了累丝镶红宝石步摇,低头写字时,步摇垂在鬓边轻轻摇晃。
唇脂的颜色与步摇的颜色一样鲜红,在烛火映照下又笼罩上一层朦胧的光。她蹙着眉有些不服气的倔强,这般无意间流露的有趣神情,自己察觉不到。
于心然一边腹诽一边抄书,待到亥时过半,终于抄完了第四章的最后一字,将笔搁置回砚台,“臣妾抄好了,皇上。”
皇帝早已经停下批阅折子,往后斜靠在龙椅上静静地望了她许久。
她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撑着御案站起,“臣妾先、”
没等她说完,皇帝突然伸手拉握住她的手腕一拉,于心然一个踉跄,膝盖差点磕到龙椅上,他不让走,揽过腰抱她坐在身上。
皇帝的指尖触到她的步摇上,慢慢又划到她的侧颜。
“皇上还有什么吩咐?”于心然屏着呼吸问道。他的手已经来到她唇上,指腹摩挲着擦掉了些许唇脂,又往下,掌心略微粗糙,多年驻守边关行军打仗所致。
“皇上。”于心然忍受不了唤了一声。皇帝有两幅面孔,平日里那温和的仁君模样全是假象。
他置若罔闻,从容地摘下碧玉扳指,放置于御案之上,修长的手指堂而皇之地探入衣摆,冰凉地指尖宛若刀尖,于心然立即按住游离于华服下的手。不就是方才无意中踢了他一下吗,皇帝要报复的话便痛痛快快便报复回来,她又不会躲。
要杀不杀地,反而令她痛苦。
“贵妃今日这一身赏心悦目。”
听着是赞赏,绝对没安好心。于心然警觉起来,将皇帝胡作非为的手往外扯,结实的手臂反而更掐紧了她的腰。
“皇上弄痛臣妾了!”她哭诉道。
“贵妃这么不听话,做出如此逾矩之事还敢哭?”皇帝质问道。
“臣妾做错什么了?”于心然迅速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她规规矩矩的真的没犯什么错,是谁又到皇帝面前搬弄是非!
“之前的桩桩件件,朕都可以宽恕你替你遮掩,唯独这件事、”皇帝的声音冷漠得没有一丝一毫温度。
“哪件事?”于心然一气之下打断了皇帝。
“朕接见使臣那日,徐雁秋又去了芙蓉轩?”
“。。。。。。”这、确实、这、万万没想到是这桩事。原本坚信自己没做错什么事,听了这话只觉得脸疼,双眸含着泪朱唇微张,尴尬得哑口无言。
“有,还是没有?”皇帝的声音冷若冰霜,一双眼眸凝视着她,她所有的神情无处可躲,仿佛心中的小心思也被他揣摩透彻了。
“没。。。。。。”她心里谎张,唇嗫嚅了一下,眼神飘忽不定地明着撒谎。
“心里不虚吗?欺君是要砍头的。”
虚啊。。。。。。脖子上一凉,如坐针毡。这都过去好几日了,她也没想到皇帝会秋后算账。眼泪又忍不住流淌到脸颊上。
“朕警告过你两次,次次都不听,越发恃宠而骄。”
他若真的宠她便不会这样对待。然而臣子确实不可随意进出后宫,尤其徐雁秋并非她的亲人,在这桩事上她无可争辩。
现下没其他法子了,于心然不可抑制地哭了起来,视线完全都模糊,就是不争辩不求饶,以她从前的经验这两条路都走不通。干脆皇帝说什么她都不回应,走投无路之时只能耍无赖了。
“贵妃、”
过了一会儿皇帝还要继续说,于心然侧过头望向他,模样着实可怜,哭得梨花带雨。额头上尽是薄汗,沾了发丝,一双水润美目有些红肿,精致的妆容全花了,鬓边华美的步摇也跟着颤抖。
书房里只剩下她略带着哽咽的抽泣声。皇帝到嘴边的话并未说出口,垂眸看着她。怎么办?难道要一直哭下去吗?
门口的嘎吱声打破了这一切。
大太监手里端着热茶有些犹豫地跨进来,于心然立即站起窘迫地侧过身,皇帝也移开了视线,佛了拂袖口的褶皱。
刘公公谨慎地更换了茶盏却没走,“皇上,您晚膳用得少,要不要奴才叫御膳房送些点心?近日新来的一位江南御厨,做的点心样式精巧,味道甚佳,皇上和娘娘可要品尝一番?”
皇帝不作声。
于心然倒明白过来,刘公公这是救她于水火之中!
“本宫想尝尝。”她擦拭眼泪,立即接了刘公公的话,这位公公简直是她的救命活菩萨。是这后宫之中最关心她的人。
“奴才这就去传话!”
刘公公匆忙离开。书房里又静了下来,她不敢去看皇帝,也再哭不出来,方才一场痛哭似是把今年的泪水全部用光了,嗓子疼。
没一盏茶的功夫,宫人们呈上十多样颜色造型各异的小巧点心,配上琉璃茶盏,看了都叫人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