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渊细看展老爷面色,眼下灰青,头扎暖带,谈话中有些心不在焉,想是心中有事。问及缘故,展老爷正无处排解,当下把这几日发生的事一一道来,末了叹息:“展某一生未作亏心之事,这般横祸不知是触了什么霉头。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道人,那些猫尸埋都埋不完。颜兄弟要不要去看看。”
颜渊忙挥手说不用。又思及刚收的徒弟,心下疑惑,不知与展老爷所言之人,可是同一个?
白玉堂正无聊得紧,听到展老爷所讲,竟比师父的鬼故事还有趣,一下子来了兴致:“伯伯,那只小猫肯定是猫王吧。猫王会保护小弟弟的。”
展老爷命人抱来爱子,满脸初为人父的喜乐:“这是犬子,单名一个晧字。”顿顿,面色悲戚,“还有一子,名为展昭。”
颜渊此时也不知该道喜还是该劝悲,只好低头看那婴孩:“老哥,看这孩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好一副长寿安乐之相。”
展老爷高兴不已:“好几个算命先生也都这么说。”又想起先生说这双子本是命薄之相,谁料竟夭折一人,煞气也尽被夭折之子带去,倒使剩下一子命格逆转,福禄盛享。心里又说不出滋味。
颜渊携白玉堂在展家逗留了半个多月,期间展夫人对活泼聪明的小玉堂喜爱有加,怜他无父无母,催着展老爷收为义子。至于日前收的那个老徒弟季高,师父期间特意去看过,却是踪迹全无。白玉堂乐得那人不见;颜渊虽有疑虑,然思及人人皆有隐情,只要不违大道,倒也无需多加干涉,故未曾多加留心。别过展氏夫妇后,师徒二人继续天南海北游荡。
第二章 小娃娃
寒去暖至,春秋交换,年岁更迭,时光悄然易逝。
洛阳龙门。
作为大宋陪都的洛阳城自古繁华不让他处,其中龙门一带尤为热闹。
悦来客栈内,掌柜拨拉算盘,觑眼看身高刚及柜台怀抱小木箱的白衣小孩,很是不耐:“小哥儿,说什么今儿都不能让你住,你才多大啊。有钱也不行。”
白衣小孩不是别个,正是七岁大的白玉堂。
白玉堂撇撇嘴不乐意了:“你上次不就让我住了么?还有上上次……”
掌柜算盘一推,抱起双臂,老大不乐意:“小祖宗,你说你住进来这几回,哪一次不是闹得鸡飞狗跳的?待会儿你师父寻来,俺这店又不得安生,你还是去别家吧。”
“我不,我就要住这儿!”白玉堂少爷脾气上来了,开始不讲理,“我们又不是没赔钱。”
“钱是赔了,可俺们还落个折腾呢。”
白玉堂听明白了,小脑袋瓜精明,从腰间荷包里摸出一两碎银,扔到掌柜怀里,可惜身量差太多,气势不足:“给,八十文一夜的房钱,我出一两,砸坏什么我翻倍赔!你让我住!”
掌柜摸摸胡子,觉得划得来,立时笑道:“小二,快送上楼去,好生照看。”
白玉堂摸摸屁股下特意铺上的新竹席和搭在一边的竹夫人,露出一口参差不齐正在更换的小牙。打开木箱,抱出一只半大的黑猫。这猫通体乌黑,毛色润泽,一双溜圆的眼睛似一汪深山碧泉,清澈见底,那颜色却如白玉堂见过的渤海之水,蓝莹莹的甚是讨人喜欢。
小玉堂架起小猫前肢,与它平视:“猫儿,看见不,人都是这样。幸好出门带的压岁钱多。”白小爷奢侈浪费、人仗财势的人生观,便在日常琐碎的所见所闻中开始形成。
黑猫瞪大眼睛,喵喵几声,像是回应。
要过吃食,还特意给小猫要了碗炖的嫩嫩的鸡蛋羹。白玉堂心满意足,抱着猫补眠。早上偷跑出来太早,好困……
金乌西斜,室内光线暗转,睡得口水横流的白玉堂忽然“啊”的一声从床上跳起,叉着腰大吼:“谁掐我!”他向来睡得沉,除非掐耳朵才能醒。
小二满脸无辜地站在床边,双手直挥:“不是俺!是你师父吩咐的!”说完,忙跑出房间。
白玉堂转头一看,自家师父正堵在门口,脸色极不好看。急忙回头,把枕边早已惊醒,胆小缩在床角落处的黑猫抱进怀里,哼了一声,睥睨。
“跟我回去。”
“就不!”
“你敢不遵师命!”
“好的就听!不对的,不听!”
颜渊素来拿这个徒弟无法,只好祭出杀手锏,森森道:“不听话,为师打你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