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半夏见他无半分动容,忙攥住他的手腕,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轻轻哽咽道:“我爹娘年迈,还要供年幼的弟弟要去学堂念书,全家都指望我在林府的月钱度日,我求求你,林成哥,千万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少爷少夫人,若是我被赶出林府,别的人家肯定不会再雇我,我们一家就没有活路了。”
&esp;&esp;林成见她梨花带雨粉泪滚滚的模样,满面尽是哀求之色,顿时心软了下来,安慰她道:“此事我会一人承担下来,你以后在少夫人身边需尽心竭力,当以此为戒。”
&esp;&esp;半夏重重地点了点头,诚挚地望着他。
&esp;&esp;林成走远之后,半夏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唇角上扬轻哼了一声。
&esp;&esp;次日,提刑司衙。
&esp;&esp;坐在明镜高悬匾额下的提点刑狱公事陈进良正了正衣冠,轻喝一声:“堂下所跪何人?”
&esp;&esp;“民女俞沁,拜见大人。”
&esp;&esp;陈进良“啪”一声拍了一下惊堂木,怒喝道:“大胆嫌犯俞沁,公堂之上,为何不自称犯人?”
&esp;&esp;沁娘端正身姿回道:“禀大人,民女虽然做的是烟花巷的营生,但从未行过杀人劫掠的不义之事,自认无罪。”
&esp;&esp;“荒唐,卷宗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是你亲口承认自己杀死三人,并画押签字,杀人现场亦有一干衙役作为人证,现在你又直言自己无罪,岂不把公堂当作儿戏,你如此藐视公堂,是何居心。”陈进良面色徒然一肃,握着惊堂木的手指骨节泛白,本想着今日走走过场,将此案了结之后,即日便启程上京到殿前参那林知府一本,没想到节骨眼上这妓院老鸨又咬定不认想翻案了,不禁恼火得牙痒痒。
&esp;&esp;沁娘再一跪拜:“大人,可容民女一辩。”
&esp;&esp;陈进良铁青着脸,冷冷道:“讲。”
&esp;&esp;“民女受人胁迫实不得已,方承认自己是少女被杀案的凶手,吾之丫鬟小桃正是撞见真凶逼迫于我,才不幸惨遭不测,恳请大人明察秋毫,捉拿真凶。”
&esp;&esp;沁娘本是抱着必死之心进了大牢,昨日狱卒放完饭食,沁娘掰开一个馒头,里面有一张字条,上面是若宁的字迹:“他处柳暗已花明,守得清心待重逢。”言下之意,若宁他们已经找到救她出去的办法,如何守得清心,便是替自己翻供。
&esp;&esp;陈进良感觉自己的脑壳嗡嗡地响,“如此荒谬的说辞,可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清白的。”
&esp;&esp;沁娘不答反问:“敢问大人可有物证,审案定罪讲究的是人证物证俱在。”
&esp;&esp;“这个……”陈进良用大拇指骚了一下下巴,略作思量,本案确无物证,往常就算杀人的大案,凶器不见也是常事,遂整理衣襟重回严肃道:“大胆,汝大可将那丫鬟杀死后,将凶器藏起,此等拙劣小计,还需如何调查。”
&esp;&esp;“大人,小桃被杀之后凶手就跳窗逃走,而后一众仆役客官就来到民女的房外,民女断然没有偷藏凶器的时间。”
&esp;&esp;两人争执不下,立在一旁的捕头丁武这时出列,向陈进良揖了一礼:“小人丁武,乃扬州府衙捕头,小人认为此案疑点颇多,近日来也搜集了诸多证据,可以证明俞沁无罪。”
&esp;&esp;陈进良闻言哦了一声,按捺住胸中翻涌的怒意,上下打量了丁武一通,“你就是号称江南审案(下)
&esp;&esp;“江若兰,本公事问你,昨夜你为何只身一人前往陈家巷,后来又如何遇贼人偷袭的,你且一一详尽道来,若有半句虚言,本公事定认你一个妄言之罪。”
&esp;&esp;若兰伏地一拜,直身道:“回大人的话,昨天民女收到一封信,信上说我邻村的小姐妹翠儿有急事找我,约我子时在陈家巷碰面,并一再嘱托我莫要告诉旁人。”反正想不出别的借口,就用凶手诱骗女子的方法随便捏造个故事出来应付便是。
&esp;&esp;“后来民女便在子时如约来到陈家巷,子时过去之后,我隐约听到背后有人走来,但是感觉却不是女子步伐,因此民女便留心闪避,侥幸躲过贼人的棍棒,躲闪之中,我拼命喊叫求救,多亏了我身旁的更夫大叔及时赶到,民女才有性命来此公堂。”边说着若兰边抬起衣袖擦擦眼角,以及额头上冒出的虚汗,心里默念道,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信女江若兰并非有意做伪证,信女所为,也是为了救人,若神佛有灵,就请原谅我吧。
&esp;&esp;跪在旁侧的陈小二也搭腔道:“启禀大人,小人昨夜打更时听到有女子喊救命,就急忙过去看个究竟,刚进巷口就看见一个人影匆匆逃走,而后发现这位姑娘跌坐在地上啼哭,小人还捡到凶犯遗失在现场的棍棒,这位姑娘所言句句属实,小人愿意为姑娘作证。”
&esp;&esp;陈进良蹙眉嗯了一声,眼神凌厉逼人,陈小二在他阴沉目光的注视下赶紧低下了头,不敢再多言语。
&esp;&esp;丁武道:“大人,小人已从凶犯在陈家巷留下的脚印以及江姑娘提供的线索,推断出凶犯的样貌特征,小人亦派出大批衙役全力搜捕,不出三日便可将凶犯缉拿归案。”
&esp;&esp;陈思片刻之后,陈进良扬声道:“此案证据不足,先将嫌犯俞沁押下,择日再审。”随后目光落在丁武身上,又赞扬道:“丁捕头如离朱之明,察秋毫之末,为本案立下了不少功劳,着实辛苦。待本案结束,本公事必将丁捕头所为整拟文书上报朝廷,核察功勋,好好犒赏于你。”
&esp;&esp;丁武谦恭一礼:“此案全靠知府林大人洞若观火,运筹帷幄,小人只是奉命行事,不敢居功。”
&esp;&esp;陈进良只觉太阳穴在突突地跳个不停,一股滞涩之气郁于胸中,难以舒展。林正清啊林正清,看来这回想拉你下台,想必是不能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