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我还回答不出来呢。”嘴里说着,心里可是一想,不成功了。我哪有那些个
闲钱?马上搬家,三十天之内,倒要拿出二百四十元现洋来。
随便看了一看,正想走出去,只见一个胖子,长袍马褂,拿着一把大折扇,不
分次数的摇着走了进来。他一见杨杏园,连忙取下头上的草帽,捧住作揖。说道:
“久违久违。可是天天在报上读你的大作,也就和看见阁下一般。杨杏园看时,原
来是同乡富学仁。他原是个京官,现在因为经商发财,索性弃官不做,专干买卖,
所以手边下很有几个积蓄。不过他有些儿斗方名士臭味,喜欢结交有名的文人。正
当的书,倒不看,市面上流行的这些杂志,他家里无所不备。前两年到上海去,被
一个办小报的骗了他两千多块钱,这名士迷才好些。不过对于几个持身拘谨些的文
人,却依旧是好和他们来往。他素来喜欢杨杏园的文字,因此由同乡的介绍,成了
朋友。杨杏园因为他是个有钱的人,多少有些市侩的脾气,总是和他疏疏落落的,
不肯怎样亲密。有两三个月没有见面,不想今天在这里碰见了。杨杏园道:“我总
是穷忙,没有工夫去奉看。”富学仁笑道:“哪里是没有工夫,就嫌我们是个俗人
罢了。可是我也很知趣,并不到贵寓去打搅。”杨杏园道:“言重言重。”富学仁
道:“杨先生替人赁房子吗?”杨杏园道:“不,我自己赁。”富学仁对李冬青浑
身上下打量一番,说道:“啊!杨先生自己赁。”说到这里笑了笑,说道:“你看
这房子怎样,倒还洁净吉利。”杨杏园道:“我也不过偶然高兴,其实我住在会馆
里不搬,也不要紧。若是花钱不多,我可以搬出会馆来住,现在要六十块钱一个月,
那是非等我发财不可了。”富学仁想了一想,又微笑了一笑。一抬眼,正和李冬青
打一个照面,便笑着点了一个头,掉过脸来,问杨杏园道:“这位是……”杨杏园
不等他说完,连忙接着说道:“这是李女士,也就住在这前面。我今天来访李老太
太,李女士告诉我,说这里有一所房子,所以看一看。”李冬青见富学仁一问时,
觉得他太唐突些,后来杨杏园抢着先说了,倒很佩服杨杏园机灵。富学仁笑道:
“不瞒你说,那房子是我的,杏园兄要搬来住,随便给我几个房钱都可以。”杨杏
园道:“哪有这样的办法!我现在找朋友去,若是可以找到合居的朋友,我再回你
的信。”富学仁见他有不愿赁的情形,也不能勉强,说了几句闲话,便送他和李冬
青出来。杨杏园对于这事,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到了次日,富学仁忽然专诚来拜访,先就问杨杏园对于那房子,究竟合意不合
意?杨杏园道:“合意是合意,老实告诉你说,就是一半的房钱,我也出不起呢。”
富学仁道:“只要杏园兄合意,那就好办。”杨杏园道:“这倒不必客气,我也不
一定要赁房住。”富学仁道:“并不是客气,开门见山的话,这里面,自然有个相
互的条件。你听我细说,舍下有三个小孩子,两个在中学,一个在大学预科。看着
也都是和我们一般长,一般大的人了。说起话来,满口是新名词,倒是斯文一脉,
可是要做百十来个字的东西,简直看不上眼,尤其是在中学三年级的,我那个舍侄,
天天忙着著述,我真给他酸死了。”杨杏园道:“青年著作家,这也很多,有什么
不可以。”富学仁正摇着扇子,右手把扇子一收,拍的一声在左手巴掌心里打了一
下,皱着眉道:“那样是什么著作呀?你看他,抄本倒是很讲究的,上等道林纸,
打着横丝格子,封面是九十磅的白纸,请人画着红玫瑰花。还要在上面滴上几点香
水。中国的毛笔不时髦,要用自来水蘸着玫瑰紫的墨水来写。”杨杏园道:“爱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