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可是他提起来,依旧不知道怎样写好。凝想着,不禁抬起头来,对着电灯上的
珠络又出一会神。看见珠络却纠缠在一处,便把笔杆去挑,忽然一个(虫喜)子从里
面跑了出来。由(虫喜)又想到喜。心想,从前听见人家恭贺拜年,不是可以这样答
应一句,“大家同喜”吗?她以乔迁之喜来恭贺,我何妨以大家同喜四个字答复她。
想着果然不错,马上在信纸上写了这四个字,旁边也不署名,照样的写了街坊二字。
写好,找了一个仿古精印的宣纸信封,把信套上,写明“复陈李冬青女士”,将日
封了,便要叫听差送去。忽然一想,到底不妥。她恭贺我乔迁之喜,那是可以的,
我怎样能说她同喜呢?她不深究,也还罢了,深究起来,我这搬家,是她介绍的。
岂不要生许多误会?说俏皮话,说得好,不过引她一笑。说得不好,仔细会伤感情。
如此一层层想去,把刚才一团高兴,完全打消,还自幸没有冒昧送出去。马上把信
一把撕了,扔在桌子边字纸篓里。又重新在抽屉里拿出一份信纸信封来,把它放在
桌上,自己却走出房间来,在院子里散步,打算想出个办法。在院里绕了几个圈儿,
只听见前面的钟,当当敲了九下。他想道:“时候已经不早了,这个时候送信到她
家里去,似乎有些不便。今晚上只好算了,到明日早上,亲自去道谢得了。”在院
里又走了一圈儿。新搬的屋子,觉得处处都有些不合调,有种说不出来的感想。好
在报馆里的事,早已预备好了,当晚没有作事,就去安歇。
次日一早起来,洗了脸,茶也没喝,便打算到李冬青家去。刚一出门,只见她
肋下夹着一个书包,沿着墙荫,望这边走来。杨杏园看见,早是含笑相迎。李冬青
走到门口,笑着点了一点头,说道:“早呀。”杨杏园笑道:“我是打算早些起来,
专诚拜谢,不想早的还有早的。”李冬青道:“因为和人家补习两点钟功课,不能
不起早。”说时,在门口略站了一站,依旧挨着墙走。杨杏园站在阶坡上,不觉走
下来。说道:“为什么这样打算盘,车子也不坐?”李冬青道:“我并不是省那几
个子的车钱,我想每天借这几趟路,当作柔软运动也是好的。”杨杏园道:“为什
么伞也不打呢?”李冬青在前面没有作声,杨杏园跟在后面,看见她把头低了一低,
好像是在笑的样子。大家以后都没有说什么,只管走了去,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走
到胡同口上。李冬青一回头问道:“你到哪儿去?”杨杏园这才醒过来,自己并不
要到哪里去,不知怎样因话答话,跟到胡同口上来了。一时答不出所以然来,随便
将手一指。说道:“到那边去买点东西呢。”李冬青道:“说不定下午过去奉看,
回头会罢。”杨杏园也道:“回头会。”自己便向着手指的地方走去。估量着李冬
青过胡同去了,才由原路走了回来。回到家里,两只鞋子,沾满了尘土,自己想着,
真是没来由,这是为着什么?也不由得笑起来。临分手之时,李冬青虽然约着下午
来看他,他知道李冬青不很拜访朋友的,当然是当时随口一句话,所以也并没有放
在心上,白天依旧出去作事。
到了下午回家,一进门,听差就说道:“有两位客在您房间里等着。”杨杏园
心想,这一定是同事听说我搬了家,来看我的新屋子来了。一到里面院子,便笑着
喊道:“是哪两位不速之客?”一面说着,一面走进屋来。只见李冬青坐在东屋子
里书桌边,翻着一本书看。小麟儿在中间屋子沙发椅上跳了出来,说道:“杨先生,
我们等了一会子了。”杨杏园大海孟浪,不该乱喊。李冬青倒是不为意,笑着走出
来。说道:“本来进来看房子,就要走的,看见桌上的书,翻了几页,就坐下来了。”
杨杏园以为她还是解释不速之客那句话,也说道:“因为听差说是两位客,我想,